八月下旬,正值农忙丰收。
毒辣的烈阳将整个村庄笼罩在高温之下,前几天下过了暴雨,土地不至于干燥到皲裂。
自行车轮胎撵着碎小的土块颠簸的行在路上,崭新的二八大杠在阳光的映衬下亮的扎眼。
这也就导致唐黎很难忽视从远处驶过来的小亮点。
他能隐隐看出那是个人在骑着车。忙着干活的唐黎喘着粗气摘下头上的草帽,收回眼,拿细绳给地上新装好的一尼龙袋玉米系上口。
唐黎提了提腕上脏到看不出颜色的手套,他两只手相互拍了拍,打下去点烟土气。正要埋头重新钻进棒子地里时一串“叮叮叮”的车铃把他叫住了。
抬头,入目就是郑黔那张洋溢着笑的脸。
“郑哥!”
“哎。”
唐黎瞧见是他后眼睛弯了弯,把手套脱了摸了摸车把上的铃铛。“你不应该骑着新车走这条路的,这路没修,颠来颠去的对车胎不好。”
“一个代步工具而已,如果骑着这儿不能走那儿不能走的我买它干什么啊。”
郑黔放下一条腿支着车子,“而且你不是在这儿吗。”
唐黎干燥的唇瓣动了动,还没说什么就见对方夺过他的手套又道:“你骑着车先回去歇歇,我帮你干一会儿。”
唐黎哪舍得让身上干干净净的人下地,他忙道:“上午的活儿都干完了,借一借李哥家的三轮把这几袋收好的玉米带回去就行。”
“那我先载你回去,晌午太阳挺大的,再晒下去要中暑了。你回家做饭,拉玉米的事儿交给我。”郑黔指了指后座,“上车。”
“……我身上脏。”唐黎踌躇,不好意思的后退了一步。
“回去洗洗就干净了。”整天在地里泡着,不脏才怪。
“不是,我是怕把车子弄脏了。”
郑黔闻言撇嘴,看了他几秒后别开脸生闷气。“你对一个物件怎么这么上心?我每天晚上任劳任怨的给你搓澡洗衣裳把手泡白泡皱也没见你关心过我啊。”
还把一辆破车子当掌中宝了。这车买回来几天他就擦了几天,恨不得擦掉一层漆。
唐黎听后立即上前要捧起他的手查看,郑黔赶在其前面抱臂,不让他看,闷闷嘟囔着:“现在上心有什么用,早没事了。”
唐黎伸过去的手摸了个空,他抿起唇转而捏上郑黔的衣角,抬腿乖乖上了车。
郑黔不动,沉着气问:“你觉得自己现在的姿势安全吗?”
“…挺安全的。”唐黎动了动屁股,位置坐的很正。
郑黔还是没动。他只好又调整坐姿,试探性的把手放在对方系着腰带的胯上。
这个姿势终于启动了某个人的腿部开关,自行车行驶在了土路上。
车速不慢,郑黔后背衣衫被风吹的鼓起个大包,唐黎怕他着凉,手就又往上放了一点给他压住。
丝丝缕缕的风总是能找到空隙钻进去贴住皮肉,唐黎干脆直接环住前面骑车的人,用胳膊把迎风鼓动的衣摆压了个严严实实。
郑黔无声一笑。
“今天不算无功而返,镇上出租的铺子找着了一个。地理位置挺好,面积不是很小,价钱也合适。以后我当小工,就坐等唐老板带我挣大钱喽。”
他不提唐黎就要忘记这事了。
“……好。”唐黎没想过自己会有开店的这一天,他其实对此无心。但总不能让郑黔白白忙活这一趟,犹豫过后还是应下这可能会掏出他全部家当的事。
“再过两天,二十七号的时候我带你去镇上签合同。”
郑黔已经顺利拿下唐黎的老婆本,有心机的让他推迟成家之事,却还要碰碰对方蜷在他腰间的小手再温声卖个乖:
“没关系,你要是想先娶媳妇儿这钱我就先帮你垫上。反正我孑然一身,没有什么能用到钱的地方。”
“孑然一身”这四个字他说的字正腔圆,落寞之意显着。最近被教了不少成语有点小文化的唐黎当然能听懂什么意思,他一边心疼他郑哥一边摇头:
“我不想,我说过这事儿不着急的。”
在鹿西村住下的这段时间里郑黔了解到当地不少事。比如说这里的小伙子们都是二十出头结的婚,孩子更是三年抱俩五年抱仨。他现在必须得把唐黎看紧了,否则一失足成千古恨了怎么办。
他可不要当男小三。
……
两人收棒子累了一天,晚上擦洗完身子后双双倒在床上。
郑黔摊开手脚将床占去一半多,他对侧身缩在床沿的唐黎勾勾手指,后者就立刻亮着眼翘着耳尖挪过去。“怎么了,郑哥?”
“怕摔了你,往中间靠靠。”
话说完郑黔也没有自觉的收起自己那条没有边界感横贯了半个床的手臂,等小白兔不知所措小心翼翼的躺进他臂腕里后他佯装伤感叹息:
“你真的很像我弟弟。”
“……郑哥还有个弟弟吗?”
独生子的郑黔表示情弟弟也是弟弟。
“唉,不说了。”点到为止,他怕自己编漏了馅。
而唐黎却会错了意,以为提到了他的伤心事。当即便自责的道歉并言自己也是他的弟弟。
郑黔当然要装作没听见了。他可没有管着未来媳妇儿叫弟弟的癖好。
“明天我把棒子送去打粒榨油,你在家好好学习。今天听写的生字错的有点多,明天我还要考你,再错就要罚写了。”
阿黎喜欢写字,罚写对他来说倒算不上个惩罚。
“我知道了。郑哥,明天不要只榨油,再磨几斤面回来。”唐黎困了,眼睑浅浅的一睁一闭打着瞌睡,声音变得很低。
“嗯。”郑黔把呼吸声放的很轻,眸子一眨不眨,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入睡。
天天吃的又不少,肉都长哪去了?小脸还是这么瘦,给他增个重怎么就这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