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应巧随小盛来到永定河边的花街,白天此地尚且冷清,街上放眼望去并没有看到衾娘的身影,定是叫男人拖去了哪座楼里。
可一条街二十几家青楼,一家家找过去定然来不及,如此只能从可能性最大的春波楼找起。
可她走了整条街的一半,却并未找到春波楼的字样。
问小盛,也说他被衾娘带回来时年幼,记不清了。
直到她注意到一个倚在门口的粉衣女子,香肩半露出,拿着一把团扇,正用好奇的眼光看着他们两个格格不入的客人。
这个位置靠近花街中间位置,衾娘被拐来的时候她或许看到了往哪里去。
江应巧走过去先朝她行了一礼,“向姑娘问个路,春波楼在哪个方位?”
碧桃轻轻扇着风,上下打量她,扇面点了点脚下。
“就是这儿啊,原先个儿叫春波楼,三年前人去楼空,被人盘下来改叫了春景楼。”
江应巧追问道:“那姑娘可有看见,前不久有男子抓着一名女子来这条街?!”
碧桃轻笑了起来,“这位妹妹,这里白天过来卖女人的家伙比比皆是,不然你以为我为何站在这门口看个趣儿,光这一上午,就来了三波人,你要问的,是谁啊?”
小盛窜上前道:“被抓来的是我娘,她穿着淡青色衣裳,抓她的那个男人穿灰袍,下巴还有一颗黑痣!”
碧桃拧了下柳眉,嘀咕着,“什么王八蛋,有孩子的还抓来卖!”
又撇了撇嘴,“这我倒是有印象,不过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嘛。”她动了动手指暗示。
江应巧从腰间掏出一块银铤,放到她手心,“劳姑娘指路,待救出人,稍后我来寻姑娘,必有重谢。”
碧桃高高兴兴地收起来,朝前面抬了抬下巴,“此处往西走,对面第五间就是了,那家新开的,正缺姑娘,出价也高,那王八蛋往里边儿去了。”
正好樊楼的两个伙计也赶到,江应巧急忙带着他们往那家青楼去。
一路闯到后院,见衾娘被绑着手压在地上,嘴里塞着布拼命挣扎,一旁男人按着她的手指压进红泥,正欲在契约上画押。
江应巧抄起院角的砖块,冲上前拍向男人的后脑勺,顿时让他翻倒在地上。
她顾不得许多,扯下衾娘嘴里的布,和小盛扶起她往外跑,老鸨见她抢人,忙指挥了两个打手追上去。
两个伙计挡在面前,掩护他们逃走,结果刚踏出门口,就被男人追上。
他捂着后脑,一手拉住衾娘,“贱人!还找了帮手,快跟我回去把指印压了,否则我连旁边这个女人也一起发卖!”
江应巧一脚踹到他肚子上,将衾娘和小盛护在了身后。
“光天化日掳走良家妇女,你有什么资格发卖她。”
男人这下不仅要捂脑袋,还要捂肚子,怒不可遏地吼道:“我之前花了三百两买的衾娘,如今自然有资格再将她卖了!你这个贱女人,既然这么想救她,那就一起留下!”
他举起一条木凳朝她迎面挥下,一柄剑鞘从旁边斜入,将木凳连人抵飞了出去。
江应巧侧眸,见到来人微诧,“张典使?”
张典使收回剑,朝她微微点头。
地上的男人见此人官服装扮,瞧事情闹大了,神情闪烁,爬起来就要逃跑,恰好苏堂带着官府的人及时赶到,将男子扣下。
小盛已经替衾娘将绳子解开,见她没有大碍,江应巧松了一口气,“多谢张典使出手相助。”
“郡主不必客气,下官前来办案,碰见郡主遇险,出手是职责所在。”
他锁着眉,像是遇上了麻烦事,“下官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行告辞了。”
张典使朝她拱手,随后忧心忡忡地往前面赶去。
苏堂提着袍角,气喘吁吁跑过来,围着江应巧仔细转了一圈,“郡主,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苏掌柜,今日之事有劳你了。”
苏堂摆摆手,“不算什么,衾娘在樊楼做活,当掌柜的自然得护着她安全。”
“我报官时已说明情况,现在官差再简单询问你们几句记录在案,便可将那名男子押走了。”
江应巧点点头,望着张典使离开的背影有些在意。
张典使从花街的西口进来,正好与江应巧他们相反,因此出来后继续往里走,才来到了要找的春景楼。
据廖咏所言,他爹的确有一个身在风尘的红颜知己,春景楼的碧桃。
宋大人让他来探查这个碧桃,看能发现什么线索。
而他本人则说要去诏狱监督锦衣卫审讯,以免他们下手不知轻重,将那些个贵人们屈打成招。
张典使自知身负重任,快速前来春景楼的路上,手中却突然被塞了一张字条,上面的红戳顿时让他手心冒汗。
站在春景楼前,他想起上面的内容,稳了稳心神,攒眉走进楼中。
特意扬声引人注目,“京府衙查案,碧桃何在!”
粉衣女子塌着软腰,此时搭在二楼栏杆上,轻晃着手中香扇,娇声软语道:
“官爷找奴家作甚?莫不是办案碰了壁,便来沉醉温柔乡忘却烦忧事。”
老鸨走过来笑道:“官爷进来前,还请将佩剑摘了,这里的姑娘们胆小,可别将人吓着了。”
张典使按着剑,出示府衙官令,神情凛然呵道:“肃正!”
原本一脸笑意的老鸨见他不是来玩乐,立刻收起玩笑,“既是办案要紧,碧桃,等会官爷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碧桃也叫他吓了一跳,看他走了上来,便不再嬉笑带他去了房间。
“您随我来。”
张典使一进门,就将整个房间环视一遍,转身对关门的姑娘道:
“你如今身陷重案,本官按律找你问话。你可认识廖彭冲?”
碧桃点点头,“自然认识,他是春景楼的常客,每回来便要找我。”
“近日可发现他有异常的地方。”
碧桃抿了抿唇,“异常倒没有,只是上个月我与他有过一番争吵,自那以后,他便不怎么来看我了。”
张典使继续追问:“为何事而争吵。”
碧桃拉下脸,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怨愤。
“他出手大方,又瞧得上我,我便也心甘情愿地跟了他三年,那日他说要为我赎身,还送了我一匣子的金银珠宝,我高兴的不得了,以为他少说也会纳我进门做妾,可他竟然说要安顿我去庄子上,那岂不是个没名没份的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