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猎的活动女子们不参与,太子和三皇子也并未下场,便等候在营地观赛。
围猎场设在山庄周围十里内进行,少年郎们意气风发骑上马,背着弓箭跃跃欲试。
等所有人挑走了称心的骏马,宋归慈走过去牵一匹被挑剩下的马。
宋归慈靠近时,马儿发出一声轻鸣,马蹄在地上不安地来回踏着,宋归慈搭上紧实的马颈,注视着它黑亮的眼,在他的轻抚下,马儿渐渐安静下来。
“宋、归、慈。”
宋归慈转身,刚才还在说没接触过的叶檀,此时站在他两三米外,抱着手臂打量着,而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许久不见,你真是变得不一样了,还记得我吗?”
宋归慈点了点头,“叶二公子。”
“很好。”叶檀的脸忽然冷了下来。
他走上前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我当初就知道,你这种人,不可能甘于只做一个养马的,不过你能安安稳稳地走出皇宫,还真是让我有些惊讶。”
“但我提醒你,别以为攀附上了徐家,你以前做过的事就没人会记得。”
宋归慈从容地直视他的眼睛,道:“哪里会忘记。”
他抬起手指着自己的额角,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在驹辖庭,在皇宫里的每一日,每一个人,早都刻进这里了。”
“所以还会记得你啊,叶二公子。“
叶檀冷冷盯着他几秒,道:“我果然还是很讨厌你。”
“宋归慈!”远远的,刚从妹妹那边回来的徐均承在找他。
“叶二公子要是说完了,宋某就告辞了。”宋归慈牵起缰绳路过叶檀。
叶檀背对着他突然道:“你爹娘要是知道你现在成了什么样,会不会后悔当初没有把你一起带走。”
宋归慈停了下来,马儿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粗声地喘着鼻息,踏着马蹄又焦躁起来。
叶檀侧头看了眼那马,“可怜的小家伙。”
在徐均承跑过来之前,叶檀离开了。
宋归慈低着头看不清脸,徐均承问他:“这叶檀来找你干什么,他有没有找你麻烦?”
宋归慈抬起眼,勾了勾嘴角,“闲聊了几句。”
徐均承表情疑惑,“你们又不认识,有什么好聊的。”
宋归慈看向叶檀的背影。
是啊,真是聒噪。
围猎场起始处,随着绑着朱红巾的号箭射出,数十匹马冲了出去,很快徐均承占据了前方的位置,抢先猎到一头豪猪。
半个时辰后,开始有三三两两的人带猎物回营地,附近的猎物也渐渐变少,徐均承见此,招呼宋归慈往更远的林间深入。
两人离开大部队,到了人少幽静处,果然成果颇丰,宋归慈收好麻袋束口挂在马背上,适时道:“回去吧,我们走的太远了。”
徐均承看看天色道:“行。”
正要返回时,听身后草丛里有动静,徐均承耳尖微动举起弓箭对准,就见里面跳出一只小鹿,也不知道跑,睁着圆溜溜的大眼好奇地望着来者。
徐均承指间松了弦收起箭,一是猎物也差不多够了,二是春日一般不猎怀孕的禽兽和幼兽。
但下一刻,一支利箭从旁而来射中了小鹿的身躯,呜呼倒地。
叶檀从后面走出来,下马过去拔出箭矢,将苟延残喘的小鹿收入囊中,系在腰后。
徐均承看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皱眉质问他:“你跟踪我们?”
叶檀反讥道:“怎么,这地界你家的?”
本就存心跟他过不去,叶檀走到徐均承马前,又加了句,“正巧,我家的。”
徐均承看他为所欲为的样子心里就窝了一团火,忽听到背后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草动声,转头看过去的瞬间,便脊背发凉。
一只身形壮硕的老虎从树林中一步步走来,喉间发出猛兽的低吼。
它是被血腥味吸引来的。
叶檀瞳孔一缩,立刻举弓将箭头对准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
徐均承离他近,马上按住他的肩膀阻止道:“别放箭!”
三人僵住动作不敢轻举妄动,马儿发出不安的粗气声,老虎绕着他们踏圈,凶亮的眼睛仿佛在挑选第一个下手的目标。
宋归慈握紧了缰绳和手里的弓,眉目显得有些凌厉,“把猎物丢下,我们慢慢退出去。”
他解开系在马背上的绳子,一麻袋的猎物闷声砸到地上,露出里面的“大餐”。
老虎看到后发出更大声的低吼来威慑猎人,匍匐上前,宋归慈和徐均承控制着马缓缓后退拉开距离。
叶檀举着箭不敢放松警惕,脚下倒退离开,腰间装着伤鹿的袋子却突然猛地挣扎起来,叶檀紧绷的神经一断,手中的箭已经脱手射了出去,钉在老虎脚边的土地。
老虎愤怒地大啸一声,朝叶檀扑了过来。
“上来!”徐均承喊道。
叶檀抓住徐均承的手飞跃上马抓紧他的后腰,两匹马迅速掉头疾驰。
被挑衅的老虎凶相毕露,以狩猎的姿态紧追不舍,追逐中三人已辨不清方向,很快闯出围猎区域的范围很远,但现下已经顾不了这些,因为眼前就是一处断崖!
宋归慈朝旁边的徐均承喊道:“继续往前跑,我让你勒马前不许停!”
徐均承惊呼道:“什么?!”
宋归慈忽然提速超过他们占据前方,撕下衣服上一块布绑住马的眼睛,轻轻地拍了拍马鬃,低声道:“好孩子不怕,继续跑。”
宋归慈从后背抽出一支箭搭弓,压低身体转腰,将大半个身体探出去,对准他们身后的猛虎。
徐均承吼道:“宋归慈你要干什么!”
“相信我,继续跑!”宋归慈在颠簸中调整箭头避开掩体,声音却极为平稳。
徐均承咬咬牙继续甩动缰绳驱马往前冲,后面的叶檀惊骇道:“你疯了!听他的我们都会死!”
下一刻,一支利箭擦着飞过他的耳边,猛地扎进老虎的左眼,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震天的虎啸,回荡在整片山岭。
宋归慈没有停顿,回身抽出一支箭往另一边再次探出身体,第二支箭倏地离弦,划伤了老虎的右眼。
老虎一只眼失去视线,另一只眼模糊不清,发狂中死死追着前面那抹血腥味,誓要将其撕碎。
马不能偏离轨迹,虎也不能失去目标,宋归慈迅速扔下身上的箭筒和弓,果断飞身跳马摔到了旁边满是碎石的地上。
叶檀忍不住想:真是个疯子。
眼看着逼近断崖尽头,叶檀用力猛掐徐均承的腰。
“转弯啊白痴!!!”
徐均承顶着一颗蹦到喉咙的心脏,还不忘回敬他。
“闭嘴啊混蛋!!!”
目睹着他们前面那匹被蒙住眼的马冲下了悬崖,宋归慈撑起身大喊:“勒马!趴下!”
骏马仰首发出长长的嘶鸣,马蹄滑到悬崖边缘前才堪堪停下,猛虎听到猎物止步,盲目下一跃而起向前扑去。
徐均承能清晰地感觉到老虎的腹毛擦过他的后颈,听见它咬住马脖颈尖牙穿透皮肉的声音,然后连虎带马摔下悬崖。
等所有感官回归正常,是自己悬在崖外摇晃,叶檀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臂,费力朝他伸出另一只手,艰难地挤出声音。
“抓、住!”
他呆呆握上叶檀的手,却把他半身又被带的往外一截。
叶檀额角青筋凸起,大喊:“姓宋的,快来帮忙啊!”
宋归慈托着脱臼的左臂走到他身边,他俯视着只用轻轻一推就能落下悬崖的叶檀,眼眸中暗色翻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掩在后面。
“快啊,我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