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眉本想掀开帘子透透气,却远远地就瞧见一个壮汉粗暴地拎着小孩。
吩咐马车快速上前查看,果不其然那孩子正被掐住脖颈,满脸涨红,于是立刻下车出声制止。
王二没想到被人撞了个正着,一看那华贵的马车和跟随侍卫就知来者身份不俗。他慌忙把小乞丐按进怀里,捂得严严实实。
江应巧本就被提溜的头晕目眩,又让王二身上的汗臭味熏得更恶心了,实在没忍住“哇”得吐了他一身。
这下把王二气得脸色发绿,强忍下把江应巧再次丢出去的冲动,努力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解释道:“家里小孩调皮出来瞎跑,俺逮她回去。”
江应巧有心反驳,却已被药效迷得不能作声。
秦眉姝皱着眉,目光审视,“你额角的伤怎么回事?”
王二磕巴道:“啊伤…哦,我头上的伤…是追这小兔崽子的时候不小心摔地上磕的,你看她这是知道自己给人惹了麻烦,吓的一声不吭呢,哈哈。”
“说谎。”马车里淡淡传出两个字。
秦姝眉回身看见车上下来的小少年,担忧道:“归慈你下来做什么,快回去,这里娘会解决。”
归慈?江应巧半阖着眼强忍困意,是那个宋归慈吗?
男孩扶住母亲伸过来的手,安抚道:“娘,我没事。”
“此人形色紧张,见到来人就急于遮掩。”他的视线转向王二,目光冷静。
“那孩子裤腿处隐约能看见多处擦伤,手里还有沾血的石块,此时一言不发,可能是被下了迷药。”
王二低头一看,该死!这兔崽子怎么还攥着这块破石头!
秦姝眉蹙眉道:“胆敢在宛州境内拐卖孩童。来人!将他拿下,押至衙门候审!”
王二被上前的高大侍卫反扭着胳膊跪压在地上,还在不停挣扎,嘴里骂骂咧咧道:“他娘的你们什么人啊!多管闲事!老子……”
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侍卫的剑鞘猛地劈打了脸。
“把嘴巴放干净点,这是刺史夫人!”
王二登时没了声音,流着一嘴血,面色灰白。
完了,他这回彻底完了…
王二如何后悔莫及,又如何在心底咒骂自己的,江应巧不知道。
她躺在地上带着一身呕吐物陷入昏迷的前一秒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她在反派面前的形象彻底完了……
江应巧是在一阵轻语交谈声中醒来的,之前将迷药了吐出来,让她并没有昏迷很久。
看着头顶碧色罗帐,摸了摸身上穿着的干净里衣,还盖着暖和的软被。
室内无人,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怡人的馨香。
许是听见室内的动静,外头的话语声停下,紧接着雕花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身着素色绣花罗裙,面容柔和的女子。
看到已经坐起身的女童,她将手中的食盒搁在桌上,走上前温声道:
“你醒啦,方才夫人还命人来送些吃食,怕你醒了饿着肚子。”
江应巧配合地任人穿好鞋,被牵着坐到桌前,问道:“是夫人救了我吗?”
女子从食盒中取出几道清口小菜,将温着的山药粥塞到江应巧手中。
“是夫人和少爷将你带回来的。来,先喝碗清粥暖胃,晚些带你去夫人那处。”
江应巧吃着粥,从女子口中了解了大致的情况。
救她的是宛州刺史宋章的夫人,正是这宋府的女主人——秦姝眉,而面前这名女子是夫人的贴身侍女温仪。
江应巧昏迷着被送来,请大夫看过后只是昏睡并无大碍,便由她先照看着。
待江应巧吃完,站在镜前收拾,她才真正看清这具身体洗干净后的样貌。
镜中的女娃娃四肢瘦小,皮肤在整日风餐露宿中晒黑,又因为长期吃了上顿没下顿,营养不良导致脸色蜡黄,又黑又黄的脸配上尖尖的下巴和圆溜溜的眼睛,越看越像只小耗子。
江应巧抓了抓毛躁的头发,真是个小可怜啊……
穿戴齐衣裳,两人出了房门往宋夫人院中去。
江应巧随着温仪穿过长长的游廊,又走过清池水榭,途中经过之处所见布局规整,飞檐青瓦,回廊相接,府内清韵雅致又不失大气。
一路七转八拐,终于来到一座小院前,院内植一树木芙蓉,雨后着意红,随风送香。
江应巧方踏进室内,就听屏风后有两人在话谈。
“入秋后你这咳病就一直不见好,夜间总扰得你睡不安稳,还是再请大夫给你瞧瞧吧。”
“不用了娘亲,我身子向来这样,找大夫也只是多开服药罢了,如此我也习惯了。”
“莫说丧气话,你还小,以后身子慢慢调养总能好的。”
温仪上前向秦姝眉和宋归慈福身,“夫人,少爷,那孩子带来了。”
只见那黄花梨木椅上坐着一位端丽柔美的妇人,身着莲花缠枝纹样襦裙,淡扫蛾眉芙蓉面,盘发乌黑。
黛眉微蹙时实惹人怜惜,望进眼中又透露出与外表柔弱不符的稳重和韧性,是一位被岁月偏爱,如琬似花的美妇。
江应巧将视线转向四方桌另一位。
那孩子穿着鹅黄云锦衫,手里捧着一盅吊梨汤,厚薄适中的淡唇上还沾着湿亮的水光。
他似更多遗传了母亲的容貌,皮肤白皙若美玉,小小年纪生得一双桃花眼,此时正好奇又不冒犯的看向来人。
面上精巧的鼻梁可见日后高挺,中和了多余女气,眉目恰如画中仙童。
这对母子的容色叫江应巧一时看恍了神。
宋夫人见女孩身形瘦弱,心中怜惜,看她一言不发,想是被绑架后余惊未消,便柔声唤她:“孩子,过来让我仔细瞧瞧,你如今几岁了?”
江应巧回过神,走上前面不改色地胡诌:“十岁了。”
心中又是惊叹,走近看更好看了!
宋夫人摸摸她的头,“跟归慈一样大,瞧着像是七八岁身板,苦了你了。”
江应巧倒不觉得自己多可怜,虽然她也跟这小乞丐一样是个孤儿,但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得以国家和社会人士的帮扶,获得了生活保障和学习机会,还靠自己努力考上了大学,日子过的并不算苦。
江应巧看向现在还是个小小反派的宋少爷,他已经收回探究的目光,继续乖乖喝他的汤,一派岁月静好,事不关己。
江应巧说道:“小女年幼便丧双亲,流迹市井早已无家可归。夫人和少爷心善,救我一命,此恩无以为报,愿入府侍奉左右。”
听她这么说,宋夫人神色犹豫,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旁侧的温仪打趣道:“你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说起话来一套套的?”
江应巧自知身份,学着小孩的口吻言语,“温仪姑姑,我以前识过字的,书上教过,喝人家一滴水要还人一口井。”
温仪掩笑道:“夫人,您瞧她嘴多甜,这还没答应她呢,就叫上姑姑了。”
宋夫人也被她一番稚语逗乐,“你若想找个容身之所,我也是愿意收留你的,只是你原为平民并非奴籍,此事又涉及孩童拐卖,我还需禀报老爷,再做定夺。”
“对了,还未问你的名字?”
江应巧顿了顿,回道:“巧巧,我叫巧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