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蓟阳的第二日,在外面忙活的严大虎等人也回来了。
如今他们在蓟阳的丝染纺、酿酒坊、佐料坊,都是他们七个带着韩北望、柳阳、连城、洪达在忙活。
这几个铺子都有霖王府的分成,但霖王妃为了避嫌,送到作坊的人,卖身契全部给了陈氏。
颜家的织布纺,织出来的白布大部分都在蓟阳售卖,利润不高。
但颜晖、颜世安又把颜家商队组建了起来。
如今也学着吕家,将染色布、白酒、火锅底料等,运到其他府城售卖。
这次他们去了北名府。
韩北望听说北名府的有一家小作坊,能去除羊毛的腥膻味,就跟颜家父子一块去了北名府。
吕彦彦眼角微抽,她既然要做羊绒制品,自然有办法给羊毛去味。
她让韩北望收羊毛,是一时气愤。
冷静过后,才觉得自己冲动了。
无论韩北望前世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一世,这个孩子已经变成了一个很有担当的少年,她不能再用老眼光看他了。
她的团队,如今少了吕良,不过韩北望已经能独当一面,又有霖王府帮忙,做起来比当时在洛城还要得心应手。
“这几个月我不在,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挣钱怎么会辛苦?”
几人中,严大虎的声音格外响亮。
兰娘怀孕了,严大虎整个人忙碌又快乐,浑身充满了干劲。
几个铺子中,严二虎和林山负责统总。
常飞和谭木负责技术问题,不过他俩如今经常被李继仁借调到百工所。
严大虎、王贵负责加工管理。
李得志带着韩北望、柳阳等人负责采购。
售卖的事情,就是吕家和颜家负责。
吕彦彦看着账本,几个作坊刚开办没多久,利润不算高,不过能看出来趋势大好。
尤其是白酒和火锅底料,天气冷,需求量特别大。
不过哪怕是在蓟阳,牛板油数量也不能无限量收购,看来得研究无牛油火锅料了。
蓟阳粮食产量低,百姓自己都不够吃,酿酒用的高粱、小麦、大米等,都是吕家从其他府城运过来的。
想到回程时打滑的路,吕彦彦皱了皱眉……
韩青云带着酒去了幽兰院。
柳明和正与齐景煜手谈,看见韩青云,猜到他的来意。
“青云来了,你先去劝劝那头犟驴,等下过来跟景煜走两局。”
一向仙风道骨的柳明和吐出“犟驴”这两个字,听的韩青云眼睛弯弯。
自从收了几个学生,又来到蓟阳,柳先生有生气多了。
关学谦听到韩青云过来,下意识就想起身。
负责照顾他的小厮小路正要扶他起来,关学谦又躺下了。
韩青云进门的时候,就看见关学谦有些委屈的脸。
关学谦也不躺了,下了床就拉住韩青云坐下。
关鹏飞参了军,在蓟阳,韩青云就是关学谦最亲近的人。
关学谦满腹委屈,也只能对着韩青云发泄。
小路很有眼力见的走出了,关上门。
“……,从咱们到蓟阳,我就没闲下来过,为了学堂,我都瘦了好几斤……
办女学我同意,可这世上哪能让女人当官?从古至今,哪有这样的道理?男主外,女主内,那才是天理。
世子居然还说,女人可以像男人那样管理一个县城、一个府城,那不是牝鸡司晨吗?
我在蓟阳辛辛苦苦,为了谁?我反对,又是为了谁?……”
关学谦越说越委屈,在蓟阳几个月,他一方面心疼蓟阳的百姓,一方面确实被霖王父子所折服。
“青云老弟,你信不信,只要北蓟国女子可以科举从仕的消息传出去,王爷和世子的脊梁骨都会被人捣断?
文人的嘴比武士的刀还要锋利。到时候,整个北蓟国都不知道要被抹黑成什么样子?一个新成立的国家,他经不起折腾。
还有那些女子,她们只要敢进到科举的考场,各种流言蜚语就会像污水一样往她们身上倒。
女子名节大过天,若她们与男子共同科考,共同做官,天下人的污言秽语就能杀死她们……”
关学谦又是委屈,又是生气,他恨恨地喝了几口酒,继续诉苦。
韩青云静静听着,也不说话,偶尔给他的酒杯加点酒。
直到关学谦说的口干舌燥,心里郁气发泄出来,心里舒坦了不少。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青云,你辛苦几个月才回来,我没给你接风,还给你诉委屈。”
韩青云微笑摇头。
“学谦兄,如何看待紫薇书院?”
关学谦一愣:“我并不排斥女子书院,紫薇书院教女子识字、明理,教她们生存之计,这很好。”
韩青云给关学谦倒了杯水。
“当年紫薇书院的成立,也饱受争议。在紫薇书院之前,从来没有女子能在学堂读书。”
在更多年以前,甚至不允许女子读书。可人的思想是会变化的,只要走出第一步,就会有人走出第二步。
很多年以前,女人不能读书、不能做生意,甚至不能外出,只能在家从父、从夫、从子。
学谦兄,你认为这样合理吗?”
关学谦抿唇不说话。
“五大世家传承一千多年,比任何一个国家的历史都悠久。据说女子读书,就是从谢家开始。
谢家韵之,才名满天下。直到文慧楼比试,谢韵之女子的身份才被人所知。
当时谢家所经受的苛责与谩骂,将当时的谢家家主,逼的隐居山林。
可八百年过去了,如今女子读书已经不是稀罕事了。很多女子,才学犹胜男子。
世家贵族也好,普通百姓之家也好,都以家中出了个女才子为荣。
两百多年多前,宣平帝的皇后长孙氏,提议建立女学。当时上奏的折子摆满了宣平帝的案桌。朝臣们痛骂长孙皇后牝鸡司晨,甚至要求废后。”
可现在,紫薇书院堂堂正正地立足在洛城,当年痛骂长孙皇后的朝臣后人,如今也以自己女子考入紫薇书院为荣。”
关学谦急了:“那不一样,女子读书是为了明理,不是为了当官。”
“女子为何不能当官?“
“从古至今,就没有女子做官的先例。”
韩青云拍了拍关学谦的手背。
“学谦兄,女子当官,并非要抢夺取代男子的位置,而是在各自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共同推动国家的繁荣与发展。
男儿顶天立地,又焉知女子不能顶半边天?男子果敢坚毅,女子心细敏慧,本身是相辅相成的互补关系。两者智慧合一,才能让这个国家更好。”
关学谦有点迷糊:“可是……”
“学谦兄,我们应该感到幸运,跟了霖王和世子这样心胸开阔的人。他们明知道提出这样的建议,会遇到很多困难,会被世人辱骂,可他们还是这样做了。
我们身为王府属官,以后也是北蓟国的官员,我们要做的是支持他们,而不是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让他们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