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连春心颤了一下。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林平远会被调到洛城了。
昭文帝几乎没有可以信任的武将,他只能重用林平远。
可林平远又哪里是霖王一家人的对手?
“二公子跟我说这些,也是真不怕我说出去。”
李继信挑了挑眉:“我在乎吗?黄连春我告诉你,洛城,我是一定会打进去的。
我现在没有动,是因为我想用最小的牺牲打过去,而不是我没有准备好。
林平远这个人,我也是一定要杀的。他急功近利,视人命为儿戏,他该死!”
黄连春急了,他虽然利用林平远,但林平远对他着实不错,他不希望林平远有事。
“是因为叶大夫他们?林将军固然有错,可他也是为了军中将士着想,叶大夫医术高超,确实救了不少将死的士兵……”
黄连春看着李继信眼中的戾气,说不下去了。
“哈哈哈,为军中将士着想?那为何要驱叶家夫妇到战场去?军医何等宝贵?哪个军医不是在后方为将士治疗?”
黄连春愣住了,当时他也这样阻止过。
可林平远说,重伤的将士转移到后方,花费时间过长,很可能就没命了,叶家夫妇随军到前线,可以随时救治伤兵。
李继信犹如冬日寒冰的声音,再次响起。
“十三年前,林平远的幼子身患急症,京中大夫均束手无策。
林平远就去找叶神医,可叶神医不在洛城。叶大夫当时也在宫中为太祖母请脉。
林平远听人说,叶夫人医术不在叶大夫之下,不顾她大腹便便,强逼叶夫人入林府。
叶夫人本就临产在即,拉扯之下,动了胎气,导致难产。恰好叶大夫回来,林平远竟然不管不顾,就要带叶大夫走。
妇人难产,何等凶险?叶夫人又是因林平远才动的胎气,叶大夫怎么肯跟林平远走?
叶大夫用了叶氏十八针,才保了叶夫人平安产女。林平远幼子逝世,因此恼上叶大夫两人。
在洛城,他不敢动叶家。在宣州府就强行带走他们,逼他们去送死。
他儿子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吗?”
李继信的质问,让黄连春跪倒在地,茫然无措。
他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原因,更没想到,当年林平远居然是故意害死叶家夫妇。
孤坟前的韩青云、吕彦彦和吕长平听的气恨不已。
这件事他们已经听李继信说过,但现在再听一次,还是恨不得立即杀了林平远。
“黄连春,我给你两个选择。”
李继信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死死盯住黄连春,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变化。
“第一,我助你回京,继续做林平远的副手。你的本事不在林平远之下,若能得了李兆才的青眼,必能荣华富贵步步高升。”
黄连春脸上依然是茫然无措,只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抗拒。
“第二,你留在闽州府,助关山年抵御东陵,护卫百姓。
关山年这个人,不会因为跟你关系好,就提拔你照顾你,但也不会因为你立了军功,就打压你。只要你有所为,他必定重用你。”
黄连春微微一愣:“关山年也是你的人?”
李继信摇头:“他不是我的人,也不是李兆才的人,他是大裕的人。”
黄连春懂了,神色更是复杂。
“你不必现在回答我,回去好好想一想。明日午时,吕良会在驿站外等你,你若没有出现,就当我们两个没有见过面。”
李继信说完,就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吕长平问李继信:“黄连春并不是一个坚定的人,即使他一时热血上头,选择留在东陵府,日后若是后悔,或是被林平远征召回了洛城,岂不是又让这两个祸害碰到了一起?”
韩青云和吕彦彦也看向李继信。
李继信叹了一声:“黄连春最开始跟着林平远时,立了不少功劳,却被林平远忌惮,不但没有军功,还被孤立。”
韩青云和吕彦彦点了点头,难怪刚才李继信说“不会因为你立了军功就打压你”,原来是这个意思。
“黄连春为林平远挡刀后,就成了林平远的人,连续升职。人都是有功利心的,尤其是被上官冷落过的人。这样的情况下,黄连春本性转变,也无可厚非。
他的确不是一个坚定的人,但关山年御下有方,黄连春跟着他,未必不能找回当日入伍的初心。
大裕将才凋零,黄连春能力不错,也没什么恶行,我现在实在不忍毁了他。
不过日后,他若真的继续与林平远沆瀣一气,便是我的敌人。”
李继信最后这句话,带了隐隐的杀气。
几人沉默下来,回了他们借住的宅子里……
次日午时,吕良出现在驿站外。
一盏茶后,黄连春还没出现,吕良就准备上马离开。
“等一下!”
黄连春其实在吕良来之前,就在驿站大门内等着了。
只是他跟李继信毕竟是敌对的立场,让他毫无顾忌地跟李继信的人交往,他总觉得尴尬。
可哪知吕良竟然只肯等他一盏茶的时间。
黄连春也顾不得继续做心理建设了,急急出门拦下了他。
吕良扫了一眼黄连春。
“请告诉二公子,我愿意留在闽州府。”
黄连春说这话时,虽然竭力控制表情,但眼神里还是有一丝控制不住的失落与纠结。
吕良也没在意他的纠结。
公子说,如果黄连春毫不犹豫选择留在闽州府,那一定有猫腻。
人性复杂,像黄连春这种不坚定的人,哪怕经过一天的思虑,也必然是矛盾纠结的。
只要他选择留下,有关山年在,他就翻不了天。
战场是最容易磨砺人心的,也是最容易找回初心的。
“你既然选择留下,就等林平远走了,你再去关将军那里报备,也免得在关将军那里,落个林平远心腹的印象。”
黄连春点头,他懂。
“林平远早就有了回洛城的想法,昨日收到调令后就在准备离开的事情,这两日应当就会离开。”
吕良语气讥诮,在闽州府呆了一年,一旦被调离,半点对将士同僚的不舍都没有,这林平远可真够凉薄的。
黄连春听出吕良的讽刺,脸上浮出苦笑。
林平远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当日离开上阳府也是如此。
哪怕他与林平远相处十几年,林平远离开时也没跟他道别。
林平远重恩义的前提,是跟在他身边,分开久了,恩义也就淡了。
这也是黄连春着急来闽州府的原因,他怕时间久了,林平远忘了他这个人。
因为着急,才那么轻易着了吕良的道。
但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为何并不后悔。
李继信说能助他回京继续跟着林平远,他相信。
但是他却想换一种活法了。
“吕良,我想见见二公子。”
吕良眼中寒光一闪,瞪向黄连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