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花楼对面的酒楼内,容貌做了遮掩的吕彦彦、韩青云和吕富贵三人,坐在靠窗的位置。
韩青云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久不见,林夫子。
吕彦彦握住韩青云的手,示意他冷静。
韩青云闭上波涛汹涌的眼睛,再睁眼,已经恢复一片澄澈。
林玉文大踏步走入万花楼,楼内的喧闹声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小光看见林玉文,不屑地冷笑一声,伪君子!
吕长平正玩的起劲,见对面的人都停了下来,不高兴了。
“你们怎么不下注了,快点啊……”
大林也只盯着吕长平,并未转身看身后。
林玉文又皱了皱眉,哪来的纨绔?聒噪。
吕长平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抬头看向林玉文,瞪大了双眼。
“大林叔,你看那是不是林夫子?”
大林转身,十分惊讶地高喊:“林夫子,你怎么在这里?”
大林的声音穿透了整个万花楼,连对面的酒楼都听到了。
林玉文心头一跳,转身就想走。
吕长平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林玉文。
“林夫子,真的是你吗?你怎么会在上阳府?你不认识我了吗?才四年不见,我是吕长平啊,我姑父是……”
“住口!”
林玉文拽过衣袖,这才发觉自己反应过激了。
一堆人在窃窃私语。
“这不是林大人吗?怎么会是林夫子?”
“之前做夫子,后来做官也正常。”
“什么正常,你没听那少年说才四年不见吗?谁四年能从白丁做到通判?”
……
林玉文有些恼怒地说道:“你认错人了。”
吕长平又拉住林玉文,不敢置信地问:“你是我姑父的夫子,我怎么会认错?”
林玉文对着几个官差喊道:“把这闹事的少年给我抓起来。”
大林猛地站出来:“林夫子,好大的官威。我家小公子哪里说错了?你做了我家姑爷七年夫子,吕家待你不薄,当了官就翻脸不认人,啊呸!”
小光眼珠子转的溜快,赶紧上楼去找范同。
范同早就听到大林的声音了,他还在想哪来的林夫子。
听小光说林夫子就是林玉文的时候,范同还有点迷糊。
小光恨不得把他家公子脑子里的水晃出来。
“林玉文,林通判,项链,老爷……”
范同一下子清醒了,也顾不得穿鞋,跑出门就要下楼。
小光一把拉住他,把他摁倒在地上,躲在栏杆后面往下看。
大林已经把林玉文带来的官差全都打倒了。
林玉文被吕长平死死拉住,他气的额头青筋直冒,却只能无力地说你认错人了。
吕长平委委屈屈地向众人控诉。
“当年林夫子做县丞的时候,受上峰连累失了官身。因你是同进士出身,我姑父一家敬你才学,将你请回家中,教我姑父读书。”
“你认错人了!”
“你在我姑父家住了七年,那七年,不仅我姑父家视你为上宾,我吕家待你也是一片至诚。”
林玉文怒喝:“你够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说四年前,四年前你才多大?你认错人了。”
吕长平似乎被林玉文说服了,他看向大林。
“我认错人了吗?他不是林玉文林夫子吗?”
林玉文三字一出,窃窃私语的人群中静默了一瞬。
范同恨不得站起来喊他就是林玉文,被小光死死摁住捂紧嘴巴。
大林也有些疑惑,但依然是大嗓门。
“他也姓林,长得还一模一样,哪有那么巧的事?难道他们是双胞胎兄弟?”
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句:“他就是林玉文!”
林玉文恨得咬牙切齿。
吕长平顿时爆发了。
“好啊,你当了大官,就看不上我们了。
你一年收我姑父家五百两束修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认错人了?
我爷爷每年给你一万两银子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认错人了?
你让我家给你找古画古籍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认错人了?”
林玉文简直气炸了。
韩宏远给他的束修是每年五十两。
吕有田的确象征性地给过红包,七年下来也不过一千多两。
至于什么古画古籍,完全是无稽之谈。
“你再敢空口白牙污蔑本官,本官必让你受到教训。”
吕长平比他声音还大。
“谁怕谁啊?咱们现在就去见官。正好讨回我吕家的银子,还有竹影松花砚台、虎头玛瑙杯、夏日莲鹤壶……”
林玉文全身发抖:“够了!”
吕长平不再说话,只恨恨地盯着林玉文,眼圈通红。
人群里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被清晰地听见。
就连对面酒楼的人也都屏住了呼吸,探着脑袋往这边看。
范同主仆、桂妈妈还有刚才跟吕长平一起摇骰子的人,都相信了吕长平的话。
这姓吕的就是个没脑子的暴发户,冤大头,一年花一万多两请个出身同进士的夫子,也不是不可能。
但其他人并不怎么相信,若真是个没脑子的,那人家的钱财哪来的?
可在吕长平提到竹影松花砚台、虎头玛瑙杯、夏日莲鹤壶后,就没有人不相信了。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蠢货,一年一万多两,别说同进士了,二甲进士都能请来。
竹影松花砚台、虎头玛瑙杯、夏日莲鹤壶,正是林玉文这些年送给陈宿的寿礼。
能大白天来万花楼的,都是家里有点人脉的纨绔。
陈宿为了让下面的人比着送礼,也是为了避免以后被人说受贿,陈府收的礼单都会如实公布。
还有一些人没听过这些东西,也被身边的人科普了。
所有人看向林玉文的眼神都变了。
林玉文只觉得头重脚轻,他真是后悔自己刚才会为什么要否认。
吕长平说话半真半假,就因为自己否认,现在所有的事情,在外人眼里都成真的了。
对面酒楼内,韩青云、吕彦彦和吕富贵旁边的客人,都在嗤笑。
“那什么吕家是哪来的大冤种?”
“哈哈,真是要笑死我了,怎么我就遇不到这好事?”
“我听说对面那个少年,那这是……哈哈,蠢得无以复加。这几天被范同知家的那个小儿子哄着,花了一万多两。”
“多少?我要是他爹,非得抽死他。”
“切,那是你穷。说不定人吕家压根不在乎这些呢。”
“我小厮刚刚打听到的,那姓吕的小子,逛青楼,不找女人,在那玩骰子,哈哈哈……”
“对对对,听说一个上午,输了五千多两,真是个败家子。”
“这算什么?他家那个护卫,一脚把小桃踢趴下了,可怜小桃那么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了,啧啧,真是不解风情。”
“桂妈妈能忍?”
“一脚一百两,外加一千两,让楼里的姑娘别缠着他家小公子。”
“这什么天生地养的奇葩,哈哈哈,笑死我了……”
奇葩一家的三人组,低头不语。
一帮大男人,嘴碎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