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姝得知栾洺要走,差点儿笑出声。
但面上,她得表现出依依不舍。
栾洺走的那天,叶姝哭天抢地,在栾府门前,抱着栾洺的腰不让他走。
“我不能没有你!”
“这世上只有你对我好!你走了,还有谁能护我周全?”
“夫君,别走,好不好?”叶姝仰面,泪眼婆娑,挂在下睫的泪珠晶莹透亮要掉不掉,红通通的眼眶衬着巴掌大的白皙小脸,活脱脱一只被遗弃的小兔子模样。
栾洺见她这样,真不想走了。
【为了挽留我,她竟然叫我夫君。为这一声夫君,什么修仙,什么前途,我统统可以不要!】
别啊!
叶姝瞬间慌了。
手背迅速抹掉眼泪,她把栾洺往玄天宗大长老身边一推:“夫君,我想明白了。你这一去是为我们的未来考虑,数十年的痴缠,怎么比得过百年千年的相伴?是我目光太短浅了!”
泪水横飞却故作坚强的模样,深深动摇了栾洺的心。
上一世缠绵温存的记忆升涌,甜蜜、心酸、痛苦、仇视、爱恨交织。
【她果然还是如上一世那般对我动了心,但这一世决不能如上一世那般,因一块登仙令而毁了我与她的夫妻情义!】
鬼才爱你!
叶姝装作抹眼泪,用手遮挡上翻的白眼。
栾洺牵过她的手,见她眼皮抽搐,紧张问道:“你眼睛怎么了?”
来不及调整眼神的叶姝用力眨眼,趁机装可怜:“哭多了,眼睛疼。”
栾洺心疼得厉害,将登仙令放在她手里:“姝儿,这令牌给你。你在家乖乖的,明年我回家接你到玄天宗一同修炼。”
让叶姝隔一年参加试炼,若她实在无法通过试炼,再持登仙令去玄天宗,是为了遏制流言,他不愿让她生活在流言蜚语中。
这也是大长老的意思。
【上一世,她为了偷盗登仙令,而杀我满门灭口。若我将登仙令给她,她便没有了行凶动机。这一世,我要和她重新来过。】
——【恭喜获得登仙令,收集原主魂珠+1】
一阵白光钻入眉心。
扑鼻的血腥气,满目鲜红血色,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死不瞑目的一双双眼睛里倾泻着未尽的恨意。
栾府内,尸山血海……
栾府外,栾老爷子猛地夺过登仙令,不满训斥栾洺:“她还惦记着狼妖,你怎么能就这么把登仙令给她?不等你回来,她就拿着登仙令去玄天宗,到时候她不承认是你的妻子怎么办?”
——【提醒,登仙令被收回,原主魂珠收集失败。】
哈?
猛然抽离,叶姝脑袋嗡嗡的,一时间没能回过神。
栾洺知她不高兴,但又怕她真的在与他逢场作戏,拿到登仙令就跑路。
想着她气海被封,与上一世身怀强大灵力只要稍加疏导就能爆发出巨大能量不同,栾洺认可栾老爷子的话,轻抚她乌发,柔声说道:“令牌还是交给爷爷保管。一年后,我回来带着你和登仙令一起去玄天宗。”
手不自觉抬起想抢,叶姝生生忍住了。
气海被封,真敢当众抢登仙令,脑海里的景象重现,死的人会变成她。
叶姝送栾洺出城。
栾洺依依不舍抱住她:“姝儿,我是真心爱你。”
情意绵绵的话语落在耳中如同催命符,叶姝下定决心在栾洺走后就离开。
她接受不了栾洺的控制欲,也承受不住栾洺的情意。
她不爱栾洺。
这一世,她也要重新来过,她不想和栾洺有牵扯。
以爱之名操控人生,父母也好,爱人也好,都该远离。
送走栾洺,叶姝回府。
回府后,她才知道栾洺给她留了个婢女,名叫陶春。
叶姝问道:“原来那个呢?”
“原先伺候洺公子的婢女没有修行过,换我过来伺候,还能保护夫人。”
叶姝险些一口茶水喷出来:“你是修行者?”
“虽然我目前只是锻体期,但身手会比普通人好不少,保护夫人不成问题。”
叶姝暗道栾洺心思深沉。
怕栾洺中途折返回来逮人,她打算过几日栾洺走远了再跑路,没想到他人走了,却在府中留了个后手。
逃跑计划,失败!
叶姝沉下脸,眼睑下拉,嘴角下扯,阴阳怪气:“保护我?监视我吧!”
“是监视,也是保护。”陶春坚持她的主职是保护。
叶姝看着陶春一本正经的模样,很是郁闷。
陶春瞧着三十来岁,这个年纪还只是锻体,很可能终其一生都只能留在锻体期。修行天赋有限,但又能入门,在俗世做个保镖护卫,也算一门稀缺性很强的手艺。
气海被封住,打不过陶春,叶姝只能苟着另寻跑路时机。
陶春没有大多数修士的高傲,谨记保护的主职,也没松懈婢女的工作。
叶姝好奇:“锻体期修士在皇城也是香饽饽,为什么栾洺不留从前那个婢女照顾我起居饮食?这样,你就不用做这些琐碎的事。”
“洺公子点名要我伺候夫人后,栾老爷便把她要过去了。”陶春有问必答,“若夫人嫌弃我笨手笨脚,伺候得不好,我问问管家能不能买个手脚利落的婢女进府。”
“不用了!”叶姝立即拒绝。
被人伺候的感觉很好,她把这当成雇佣关系,但也改变不了主仆关系的本质。她也是被栾老爷花钱买进府里的,栾家想让她跟哪个男人好,她就得跟那个男人好,上族谱这种婚姻大事,她连个知情权都没有。
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
叶姝见陶春回话的时候也不忘手上的活,不由好奇:“人如牲畜的世界,唯有真正掌握生杀大权的修行者能跳脱此间。按理说,你进了修行的门,在哪里都是座上宾,为什么愿意干这伺候人的事?”
“十几年前,我就进了栾家,起初只是个普通婢女,后来结识了府中的客卿,走得近的时候,他给了我许多丹药,我微有修行天赋,又能吃苦,堪堪触碰到修行的门。”陶春丝毫不掩饰她的修行之路与男人有关。
“那个客卿呢?”
“死了。”
“……”
“抓捕狼神的时候死的。”
叶姝猛然拽紧手下的桌布。
见她这般反应,陶春解释说道:“他图我年轻颜色好,我图他给我丹药给我铺修行路,各取所需而已,我对他没什么感情。十年前,他便移情别恋,您不用担心我会因他报复您。”
捏紧的手指松开,叶姝长吐一口气。
池琅半死不活,她气海被封,锻体期的修行者,她可打不过。
陶春说道:“听闻洺公子将登仙令给了您,这是大机缘。日后进了大宗门,好好修行,步入炼气期,便可多得百年寿元。若能得宗门垂怜,成功筑基,再添两百寿元,更有升仙之望。”
“我会好好修行。”叶姝看着陶春平静的模样,知她性情坚韧,不好得罪,毕恭毕敬地回话。
陶春注意到叶姝的态度变化,以为她瞧不起自己昔年以色侍人的事,淡淡道:“男人可以为了权势卑躬屈膝,女子为何不可为了利益以色侍人?男儿膝下有黄金,女子同样可以利用双腿搏出一片崭新的天地。一时屈辱,不代表一世屈辱。”
叶姝有些佩服陶春,陶春入府做婢女,年老色衰后就是老奴,忍受一时屈辱,踏上修行路,想来许多年都没伺候过人了。若非栾洺点名要她来伺候自己,她怕是再也不用沾染这些琐碎的活计。
叶姝不说话。
陶春也不再多嘴。
相安无事相处半年,叶姝每个月有三粒丹药的份额,她全都给了池琅。俗世中的普通炼丹师,只能炼些补血益气的丹药,对如今血气亏损的池琅来说最是合适。
池琅精气神好了些,能出储物袋了。
她将他当做路边捡的野狗养在身边,裹上他的外袍,外袍在他身上变换成合适大小,陶春见了还夸她针线活好。
又是一月领取丹药的日子。
叶姝去找管家,却见一眼生的婢女哭着求着说不愿领丹药修行。
叶姝诧异:“修行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你为何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