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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中啪的一声闷响收尾。

等这三十巴掌全部落下去,樊璃屁股已经没有知觉了。

他趴在谢遇腿上胡乱拍打,一经获释便马不停蹄的站开,转身背对谢遇立在一边大口大口的喘气。

“呀!这是怎么了?!”老黄丢开菜篮子从外面跑来。

见樊璃哭得眼泪吧嗒的,老人家气得狠狠哆嗦一下,颤声数落谢遇:“小公子一向乖巧,家主把他打成这样是为了什么?”

“自己养的孩子,就是犯了王法,也有个通融的地方,你看他哭成什么样子了!”

谢遇淡淡道:“犯了家法就得打。”

“他又不是阿平,能犯什么家法?”老黄看樊璃哭,自己也跟着哭起来,擦擦眼睛。

“一出门就把他打成这样,是觉得他大了不讨喜了,还是觉得他就该打?以前在陈留那会儿可是从没打过他的,家主让人寒心!”

谢遇静静看着那一老一少抱头痛哭,起身进屋。

“等他哭够了,你自己问他。”

老黄心疼的给樊璃擦擦眼泪:“公子惹着他了?”

“没有!”樊璃绷着脸,“他就是嫌我瞎,我一靠过去他就打人,六十下,打得好狠!”

“……”小狸花仰脸瞅着他,向老黄说道:“他和谢遇亲了嘴巴后,就摸谢遇的丁当肉,谢遇不让他摸,他非要摸,然后谢遇就把他抱出来,坐在太阳底下打屁股,猛猛打了三十下,没有六十……”

樊璃:“小狸花别呜呜,你和谢遇是一伙的!”

小狸花小声道:“那我不说了,都怪谢遇。”

老黄见他哭够了,牵着他的袖子说道:“他不好,咱不理他了,来,跟黄叔去厨房,黄叔给你炸里脊肉吃,不给他留。”

樊璃抿抿嘴,牵着老黄的袖子跟去厨房。

新鲜的里脊肉滋啦一声放进油锅里,肉香混杂着猪油气味一塌糊涂的朝鼻尖冲过来。

樊璃和小狸花一个站在灶边,一个站在灶头上,抱着碗等着吃肉。

老黄爱怜的看了他俩一眼,把炸好的鲜肉捞起来抖抖油,洒上调料拌匀,将肉放到樊璃碗中。

樊璃摸着碗:“好香!”

老人笑道:“慢慢吃,当心烫啊。”

在厨房吃饱后,樊璃出来冲主屋那边哼了一声,牵着老黄的袖子跟他在宅中各处走动忙活。

老黄养了一堆花草,趁今日天晴要给花草裹布御寒。

他在花园里弯着老腰兜兜转转,樊璃带着草帽,蹲在他旁边帮着瞎忙活。

“这些花我养了十年,第一年冬天裹上棉布后就养娇气了,从此每年冬天都得这么伺候着,不然就要冻坏。”

“别人养的也没我养的这般磨人,没办法,养都养了,只能惯着了。”

“我老了,一年年的越发不中用,军营用不着我,庄子里也用不着我,便只好在这老宅里,等着公子和家主从琅琊回来……公子在琅琊过得好么?”

樊璃手上一顿,垂头说道:“好的,谢遇照顾得很周全。”

老黄望着他的眼睛:“眼睛是怎么坏掉的?”

少年沉默片刻,给一株月季缠上棉布,平静道:“生了一场大病,身上发热把眼睛烧坏了。”

老人家感慨道:“你病,我也病,病好后身体便大不如前,本想趁黄土还没盖到头顶去琅琊看你们,阿平拦着,街坊邻居们也都拦着。”

叹息一声:“有生之年竟然能再看你们一眼,这是上天眷顾我呀。”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肉铺老板在门外问道:“黄叔可在家?”

老黄把樊璃领到短廊下,打开门时见大帮人伸长脖子围聚在门外,他紧着眉头问道:“这是做什么?”

肉铺老板:“黄叔,你被小骗子骗了!你院中那人根本不是大将军的孩子,他是南康侯府的公子!”

老黄严肃道:“我不知道什么南康侯府。大将军的事还请诸位不要插手,我已经向阿平去信,好赖都由应该他来定夺才是。”

老黄说着要关门,一只手忽然摁着门扇把门别住。

站在门前的锦衣青年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语气冷淡道:“我是樊璃堂兄,他家被抄了管不了他,便该由本家照管才是,老人家请让让,我这番得接他回去。”

老黄抓着门:“阿平没发话前,他哪也不去!”

青年朝身后扫了一眼,一群家丁便如狼似虎的闯进门。

樊璃就在不远处站着,这群人一上去就被他打了两下,皮开肉绽的抹着鼻血回头请示青年:“小家主,他不走。”

青年站在门口,冷冷道:“樊璃,你是要乖乖跟我回本家,还是等我用家法请你回去?”

主屋中,谢遇听到动静陡然起身,锋利指爪当即屈起。

他抬脚朝外去时,护法神在身后厉声说道:“破障英灵不得出现在世人眼前,此乃阴界铁令!大将军屡次犯禁,是要我等请出十殿诫鞭么?”

谢遇顿住脚,脸上没什么情绪:“啊,是有这个规定。”

他抬眸扫向那零零碎碎的四个护法神:“可谢某的障因被人带走了,若他有个闪失,会不会影响诸位的修行?”

“……”

*

樊氏祖地在颍川,因族中弟子在朝中任职,便在延年里修建一方大宅,嫡支子弟大都在这宅中聚居。

樊璃被扭着胳膊押进本家祠堂,堂兄弟们、嫂子们一个个摩拳擦掌的站在祠堂里瞪着他。

一只手铁钳似的揪着他后颈提到祖宗牌位前,厉喝道:“都过来摁着他!”

几只手急吼吼的摁上来,众人掐着樊璃皮肉怒道:

“你兄长好本事,把我爹和几个叔伯都扯进大狱了!”

“当年若不是祖父心软,把你爹名字写进族谱,那南康侯的封爵会掉到他头上?做梦!”

“也不知道你爹是谁的野种,攀上颍川樊氏就该教你们这三个小崽种乖乖做人!你兄长干得好啊,‘樊氏谋反’,真他娘敢说!”

“你不是逃了么,怎么还敢回来?!呵呵,躲进谢遇的宅子里骗吃骗喝,真亏你想得出来!幸亏有那多事的肉铺老板,不然都找不到你!不会跪?不会跪就把腿砍了!”

“樊家自认没亏欠你们,你兄长那般歹毒的用意当真是让人好笑!他在大狱里面,咱们奈何不了他,你就替他受过吧,拿棍棒来——”

樊家男男女女围聚在祠堂里,把樊璃抄在那蒲团上堵得水泄不通。

黑暗中各种骂声朝他扑来,他掀着唇蜷缩在蒲团上,一双狐狸眼圆睁着。

“好多人,好有气势!都围着我一个瞎子,实在是受宠若惊!”

旁边有人骂道:“你本事强得很,连王慈心都被你当猴耍!他也是窝囊,空有凶名,却连一个小瞎子都打不死!”

“别着急,那侯府泥菩萨过江已经不管你了,今日便慢慢的让你死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