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子让你来的吗?”连玉想对陈虔挤出一个笑容,奈何脸上却毫无知觉。
“王妃是聪明人。”陈虔微微屈身,眼睛却有些躲闪。
连玉抬头看着伞上的兰花,良久才吐出两个字:“不该。”
陈虔心中腾起一股冲动,她也知道不该?自从太子认识了这个王妃,不该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直至现在母子反目成仇,他还让想来护这个女子的周全,若不是自己拼尽全力拦住太子,告诫太子此举只会适得其反,他怕是早就撞开了皇后娘娘的门,后果又是不堪设想。这还不死心地命人来为这个女子撑伞。
想到这里,陈虔的耳根却不自觉地红了起来,虽然太子没有说一定要让自己来,但鬼使神差地,自己一个堂堂太子詹事却亲自应了这份差事,也不知什么时候听说过这位王妃喜爱兰花,还特意挑了这把绘着兰花花式的娟伞。
“你是不是也很讨厌我?”连玉的声音在大雨中细如游丝。
陈虔似如梦初醒:“王妃多虑了。”
“我不喜欢下雨,却偏偏要淋雨,我不喜欢皇后,却偏偏要低三下四向她求饶,我不喜欢紫都城,却偏偏要在这里度过我的后半生,娘,我后悔了,我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连玉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陈虔大惊,俯身查看连玉的面庞,见她双颊赤红,眼神涣散,知道她是被雨淋出了病,才开始说胡话。
顾不得太多,陈虔一个箭步冲到皇后内殿门口,急急向门口侍卫喝到:“王妃受了凉,恐染上大疾,你们赶紧去通报皇后,传唤太医。”
门口的侍卫看了一眼还跪在雨中的秦王妃,冷冷回复道:“陈大人,皇后娘娘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陈虔的眼睛快要冒出火焰:“好,那我就亲自带王妃去太医署。”
说罢,便欲朝连玉走去。
门口的侍卫听闻立即向四周的其他守卫使了个眼神,那些守卫立即上前,拦在陈虔的身前。
“陈大人,秦王妃是罪臣之妻,皇后娘娘吩咐过了,没有她的命令,王妃不可以离开这里。”
“难道你们就眼睁睁看着秦王妃病倒在这里吗?万一惹出了人命,你们担当得起吗?”陈虔愤怒地瞪着说话的侍卫。
那侍卫不紧不慢回道:“还请陈大人赎罪。”
“你们……”陈虔气急。
“如果是我的命令,也不行吗?”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众人看过去,见太子正站在不远处。
雨已经比才下时小了很多,太子没有撑伞,身上的碧色长衫已被淋湿了不少。
陈虔赶紧朝太子走去,用手中的伞为太子遮雨。
“你去替秦王妃撑着吧,这里我来处理。”太子轻轻撂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朝内殿中走去。
门口侍卫为难地看着太子,却不敢再造次,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推开了内殿的大门,走了进去。
内殿中的侍女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一个身影快步奔向了屋内,正伺候着皇后娘娘饮茶的张掌宫见到一身湿漉漉的太子突然出现在跟前,一时张口结舌,不知道说啥。
“我不是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打扰吗?门口的侍卫……”
“不怪他们,是我硬要闯进来。”没等皇后说完,太子便开了口。
皇后捧着茶杯的手顿住,眼睛看向太子:“真儿找我有何急事?”
太子迎上皇后颇有警告意味的眼神,一字一句说道:“请母后放过秦王妃。”
“啪。”
皇后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屋内侍女惊恐地俯身低头,不敢发一言。
皇后起身朝太子走去,在太子面前站定,看了太子良久,突然笑了起来:“可惜啊,可惜啊。”
笑毕,又摇了摇头,开口说道:“真儿,你可知前段时间你舅舅找过我,他对我说你实在太过感情用事,终究会成为我们的敌人。当时我并不相信,只道他是偏爱梁王,所以对你介怀。为此你舅舅还与我大吵了一番,他一直喜欢梁王,总是感叹若梁王出生在你之前就好了,但我知道,你才有帝王之才。”
皇后顿了顿,突然叹了口气:“但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何他一直忌惮你,因为你实在把自己藏得太深了,让人如此捉摸不透,即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独孤永,也没有把握你不会对自己的亲舅舅下手。如今这天下就快要成为独孤家的囊中之物了,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现在回到东宫去,以后你依然做你的太子,若你执迷不悟,坚持要帮外面那个女人,那你就再也不用回东宫了。”
身旁的张掌宫大惊,皇后说话一向谨慎,若不是狠下了决心,断不会说这样决绝的话,太子若真是再说出什么忤逆的话,怕是再也没有商量的余地了。想到这里,张掌宫不禁替太子捏了一把汗。
正在这时,外屋一个小侍女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张掌宫眉头一皱,这种时候还如此冒失地闯进来,真是不想要自己的小命了,正欲过去低声斥责,小侍女突然跪倒在地,着急地说道:“禀告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太,太子妃要临盆了!”
“什么,”皇后瞪大双眼,又转而露出惊喜,朝身边的张掌宫吩咐道:“你赶紧过去替我看着,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张掌宫领了命,立刻退下。
皇后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看到还在身前的太子,说道:“你还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回去陪着太子妃。”
哪想身前的太子并没有挪动身子,他语气冷淡地说道:“儿臣请求母后的事,母后还未答允。”
皇后愣住,她万没想到听闻太子妃即将临盆的消息后,太子竟能做到无动于衷,心中挂记的还是门外的那个女子。她只觉得心中一痛,当初他明明知道赵家与独孤氏一向不和,却执意请求立赵铃为太子妃,自己只当他与赵铃两情相悦,思量再三终是同意了,现在看来,赵铃也只不过是他用来制衡独孤氏的筹码。
皇后心中苦笑,自己花了那么多心血在这个自以为最信任的儿子身上,到头来却处处提防着自己,实在是莫大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