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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正泽看向跟在身后的庆云,顿住脚吩咐:“今晚不用你守夜了,还有红鹤他们几个,也都让他们歇着去吧。”

说完转身进了医署。

庆云有些对这突然而来的指令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向来听从自家主子吩咐,下去安排。

裴文君提着一口气,一动不敢动地立在原处。

待看见李正泽手里拿着一包用来包扎的布带,她的脸更红了,心中万分后悔今日一时冲动跟着他来了此处。

“这个你先凑活着用,明日送你回城。”李正泽将布带放置到屏风后就出去了,顺手放下了帐帘。

他又去后厨找人要了块生姜,适才他问了医官,女子月事多会伴随着腹痛下坠之感,要喝上一剂浓浓的姜汤方能缓解。

一阵忙乱之后,熬出了一碗姜汤,放到食盒里盛着,拎着回了帐子。

一众后厨里的伙夫面面相觑,晚间用饭时就听得有人议论今日少将带了个女子入营,后经打探才得知,那人竟然是未来的王妃。

此时又见少将用往日里在沙盘上排兵布阵的手为王妃做羹汤,传扬出去必然又是一段佳话。

裴文君自然是不知道大营中的将士将她看作有福之人。

她此时腹痛难忍,这次因着没事先喝汤药,疼的属实厉害。

圈坐在椅子里,双手捂在腹部,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李正泽见帐帘挽着,当下进了帐子,正瞧见痛的几近昏厥的裴文君。

放下食盒,大步走过去将她抱起,放置在床板之上,又拿出薄被为她盖上。

转身从食盒里端出温热的姜汤来,用勺子盛了喂到她唇边。

“这是姜汤,你先喝着,看能不能缓解些。”

裴文君面色惨白,也顾不得其他,就着他的手将一碗热汤喝下。

辛辣混合着温热的暖流入胃,周身起了一层暖意,小腹处的痛意稍稍缓解。

见她闭眼歇息,不时的还挪动下身体。

“你先歇着,我去去就来。”

李正泽向来勤于练武,便是冬日里也习惯用冷水冲身。

将士一心,他在营中睡的床板亦是最普通的木板,被子也是薄薄一层。

这些显然都不是闺阁之中弱女子能受得了的。

裴文君闭着眼无力答话,轻轻点了点头。

他将碗放回食盒拎出去,轻轻放下帐帘。

后厨里的几人见到去而复返的少将,又纷纷上前来要帮忙。

李正泽拿出两个水囊让他们用热水灌满,再准备些清淡的粥食,转身去了另一处帐子。

待他再次回来的时候,裴文君见他一只胳膊底下夹着厚厚的被褥,另一只手里拎着两个水囊和适才的食盒。

“我给你垫厚实些。”他就着那床薄被将她轻轻抱起放到了旁边的圈椅里坐着。

他将拿回来的厚实被褥铺好,掀起一角。

又从圈椅上将裴文君抱起就着那一角塞进厚实暖和的被褥里。

两个水囊一个放置手边由她抱着,白皙纤美的手指头个个圆润饱满。

另一个放在了她的脚下,隔着皂白靴袜的脚小巧柔软。

李正泽看得入迷,心下念着非礼勿视,强迫自己移开那一双忍不住乱飞双眼。

他动作轻缓的安置好她,裴文君实在痛的厉害,眯着眼睛由着他去折腾。

重新铺好的床板软和了许多,她似是从冰窖里重新走到了暖阳下,周身暖意融融,舒缓了许多。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向立在桌边摆弄着食盒的背影。

李正泽轻轻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肉粥,感觉碗沿的温度变得温热,端着肉粥转过头来,正对上裴文君探寻的目光。

“可好些了,坐起来用些饭食。”

裴文君窝在暖融融的被子里不想出去。

她收回目光,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次李正泽瞬间了然了她的意思。

好些了,不想坐起来。

低笑一声,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于她身前,手里拿着盛着肉粥的勺子喂到她唇边。

没来得及淡下去的笑消散进眉眼间,无端显出几缕柔情,鼻尖的褐色小痣就着昏黄的光竟有几分诱人。

裴文君一口口吃着他投喂来的肉粥,目光一直粘在他鼻尖上。

李正泽似是并未察觉到她此刻异样的心情,只是在最后一口喂完,用指背轻轻为她拭去唇角残留的一粒粥米。

裴文君的心仿佛突地从崖边坠入深潭中的温泉里,周身被咕嘟着的温热的水汽浸透,四肢百骸透出莫名的快意。

她悄悄转身面向了帐子。“

悄然出声:“你这般会照顾人,可见此类事务也是做得熟练了。”

听着身后温吞的声音,他顿住了身形。

李正泽指背上的那粒残米被他在指尖揉碎,感受到指尖的黏腻触感,有什么记忆闪现在他脑中。

\"昭昭,你别跑,快来喝了这碗粥。\"一道稚嫩男声响起。

湖光山色间,一个身着华丽的稚童端着银碗银匙追着另一个粉雕玉琢蹒跚学步奋力往前挪动的女娃。

身后一堆婆子丫鬟惊呼:“世子,还是让奴婢去喂吧。”

稚童虽小,言语间却是睥睨众人的姿态。

“都退下。昭昭就要我来喂。”说完又跑着去追那女娃了。

跑的急了,鼻尖沁出一层细密的汗。

他脸上带笑,言语间多了几分诱哄之意:“昭昭,你喝了这碗粥,哥哥给你糖吃。”

那女娃已经跑到了一株盛开的蔷薇花前,珠圆玉润的小手摘下自认为最大的一朵转回头来递向追过来的人。

虽是牙牙学语的年纪,却也是有了爱美之心。

最美的花当然是要送给最好看的泽哥哥。

“哥哥,戴fa。”

稚童伸手准备接过那朵粉艳艳的花,女娃却收回了手。

又往前走了一步,踮起脚尖努力想将花插进稚童的鬓边。

稚童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低下头由着她将自己的头发拨乱。

“哥哥,好看!”女童戴好了花拍着手称赞。

那蓬松的花朵将稚童鼻尖上的小痣衬得微红。

他趁机盛了一勺温热的粥喂进女娃的嘴里,女娃吃着,闪亮亮的大眼睛直直的盯着稚童鬓边的花。

稚童极其自然的用指背将女娃唇边溢出的米粒擦掉。

不远处两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坐在凉亭里看着这处的情形。

一位身着锦缎长袍,头簪金钗的妇人大笑着开口:“看他们两小无猜的模样,这般亲近着长大,甚好。本宫可要将你家宝贝千金定下了。你莫再要将她许了旁人。”

另一温婉妇人面上也挂着笑,起身行礼:“昭儿能得王妃看中,自然是她的福分。”

妇人将她扶起,脱下手腕边的一只翠绿通透的手镯交予她道:“这是我娘当年留给我的镯子,虽说不上多名贵,也是万里挑一的成色,我是预备给我未来儿媳妇的。今日出来的匆忙,改日备了大礼去府上下定。”

“这可如何使得?”她还想推拒了去,被那人拦住。

只得从项上掏出来一枚贴身的白玉坠子,交予她道:“既然王妃不嫌弃昭儿,我便先替她收下了,这枚坠子作为回定礼。”

那被称作王妃的妇人眉开眼笑的接过坠子收进了荷包。

多年不曾被想起的往事一幕幕掠过他的眼前,那时她还小,这些往事显然并不记得。

李正泽暗自掐了掐指尖,痛意传来他清醒了几分,将碗盏收回食盒中放好。

重新坐回椅子中,看向面前女子的背影。

裴文君见她半晌并未回话,闹腾了半日的身子甚是疲累,半梦半醒间似是感觉到一只温热的大掌探上了她的额头。

见她睡熟的样子,手下的额头细汗已经散去,他为他掖了掖被角,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