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里,不断地努力奔跑。
杨栉死了。
他站着,死在了火热的太阳下,死在了炸响的枪焰上。
报纸头条一件件的更换,城市一天天的新陈代谢——让这位少年默默地从人们的视野上,慢慢淡出。
在那个冰冷的世界,栉那最后一点仅剩的印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颗飞膛而出的子弹,定下了这方潦草故事的结局——就像解脱那般,没有未来,也没有结果。
黑与白、善与恶、好与坏。其间的定义,其中的真理,都随着“死亡”烟消云散。
死,是晦暗的。
但......
这就意味着,一切真正的结束了吗?
世界有无数的可能:
潮起潮落的大海,花开花落的春秋,就像一场只属于少年自己,那份朦胧而未知的梦。
然而梦境,终会醒来。
他终会于起点,拥有新的旅途。
......
......
......
一切的开始,要从世界的另一面谈起——就如同大部分小说所创作的开头那般,荒诞难掩,却又可爱新奇。
这是另一方净土。
这是于人类所谱写的史诗之中,尚未记录的奇迹。
妖怪,神魔,人类。
他们,都为曾于上古时,就真实存在于传说中的种族与事物。
他们,也一同经历过铁血和温寒,在漫长的时光和岁月中,互相牵制且发展。
但,没有永远的平均,更没有永远的平衡。王朝总于杀戮中易主,世纪总于战乱中更迭。
思想和信仰,终抵不过科技与碰撞;身体与力量,终胜不过钢铁和火药——于外界,这份科学所带来的改变,足以扭转历史的漫漫长河。
许多事物,就此从历史上退隐。
在时间的洪流里,离开了属于他们的舞台,成为神话,成为传说。
但那些“传奇”,终是真实存在过的。
在几千年的岁月中,妖、神、魔,于广袤的世界之外,构筑起这片如梦境般华丽的大陆。
与世无争,无欲无求——这里,叫做“幻想乡”。
如她的名字那般,仅存于“幻想”之地。
来自世界各地的“传说之人”,共同创造了这里,构建足以隔绝外面的巨大结界。
在没有外界所侵蚀的幻想乡中,人类、妖怪以及神魔,依旧保持着稳定的互相依存和发展。
幻想乡里,有着独属于他们内部的秩序。
神社世世代代沿袭下的巫女,创立这片净土的妖怪贤者们,将这份存于过去的火种保留至今。
生死轮回,由地狱分设掌管,于“三途川”内,负责其间生命的死亡和转生,统治下界的潮起潮落。
超度灵魂,由冥界主持掌舵,以妖树的力量,制衡八方,维持结界内与外的分割和融合。
就这样,在无尽的发展中,不断的循环且平衡的“幻想乡”,慢慢延续着神话中的生命。
这里没有外界的尔虞我诈,也没有现实世界的黑暗扭曲。
一直一来,幻想乡充满了闲适和安宁。
有时候,有些妖怪,总会因为一些莫名的理由引发异变。
这些幻想乡中的可爱变数,大会被博丽巫女退治下去。
他们闹出的动静,一般并不会危害人命。仅仅只是因为无聊和闲静,长生者们去做些事情,打发着漫长的岁月。
祥和,是这里的日常;平静,是这里的生活。
令人神往。
即使是异变,也总是能够为这块安宁得有些无聊的土地上,增添出几笔亮丽的色彩。
......
在幻想乡众多势力当中,有一股新生的力量:
红魔馆。
她们才刚刚起步。
这方势力进入净土的时间,尚且不足百年。
但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这些新起之秀,便很快就在众多大势力前站稳脚跟,成为了幻想乡内一方足够强大的力量。
实力不容小觑。
至于她们所居住的红魔馆,相较于幻想乡内的其他地方,更显得瑰丽与奇异。
原因有二:
一,是因为它建筑风格,红魔馆,是一座极为正统的欧式洋馆。
在全是东方妖怪的地盘上,突兀出来一栋西欧式建筑,不得不让人觉得,这里有着奇特的意义和历史。
二,是因为这里的主人十分特别,红魔之主并非一位,而是两只血族姐妹共同为主——斯卡雷特姐妹:
“蕾米莉亚·斯卡雷特”,以及“芙兰朵露·斯卡雷特”。
据幻想乡的内部刊物“文文新闻”中可得知:
此二位血族身形虽小,但也无愧“血”之名。
年纪轻轻,便从遥远的西方,一路杀出重围。经历了漫长的旅途后,在幻想乡内,落地生根。
这栋奇异的建筑——红魔馆,就坐落在幻想乡最大湖——雾之湖旁。
它是一栋非常巨大的西式洋馆。
红魔馆的众人们,也引发过“异变”——那是能覆盖整片天空的红雾,力量动摇了远方的地平线和太阳。
就像她们曾于战火中做过的那般。
不过......自从大小姐蕾米莉亚引发的红雾异变被退治之后,红魔馆便没有了当初那主宰一切的势头。
相反的是,却多了一份安静。
斯卡雷特家族经历过无数西方教会与吸血鬼战争。
作为家族大小姐的蕾米莉亚,虽然任性,但也深刻理解何为残酷与血腥。
经历过血红色的历史,现在所站着的地方,便是她们曾所畅享的美好未来。
蕾米十分享受幻想乡的宁静与安乐,也在一点点地尝试着融入进这一方净土。
这样子,也没什么不好的呢。
......
......
......
栉死后一个月。
秋日。
周围环绕着的树木散发着森林特有的气息,面前的那一片大湖,在正午太阳的照耀下,散发着粼粼的微光。
红魔馆的这一天,也一样的热热闹闹。各种各样的妖精女仆在里面忙来忙去,做着自己份内的事情。
树叶被温柔的风轻轻刮起,发出了令人舒适的沙沙声。
不过,与红魔馆门内的忙碌不同的是,大门外,一个少女,正舒适的倚在墙上睡的正香。
她闭着双眼,轻轻地呼吸着。
时不时,还能听到少女的几句梦呓声。
现在的她,正在享受着秋日暖阳带来的舒适。
森林,以及梦一般的雾之湖,构成了一副宁静祥和的画卷。
少女穿着一身带有浓厚中国风的华人服裙褂。里面内衬着白色衬衫,显得十分的干练,但又不缺她那应有的活泼和好动。
两只粉白色的手臂盘交在胸旁,手指就搭在手臂上,红色的头发如丝绸一般光滑下垂。
少女默默地背靠着外墙,那张俏脸上,满是舒适和安逸。
从她脸上的神情,好像能猜得出她在梦境中的美好和快乐。
睡得很甜,很香。
让人不忍心去打扰她。
但好景不长,熟悉的话音,在少女的耳边轻轻响起:
“美铃......不要再偷懒了,帽子掉了哦。”
这位叫红美玲的少女猛然惊醒,睁开她那宝石般水蓝色的眼睛,四下看了看。
第一眼,她就看到面前站着的女仆长......
少女第一时间往地面弓腰,捡起了掉落的帽子,马上戴好戴正。
睡意,尚未褪去。
美铃一脸歉意地,带着和煦的微笑,望向面前的“惊醒”了自己的女仆长。
十六夜咲夜。
十七八岁的她,留有一头漂亮的银色短发,鬓角扎成的小辫,末梢系着光滑的绿色丝带。
咲夜的穿着,显得很有气质和礼仪。
此时,少女身穿着蓝、白两色为主色调的女仆装,显得很有浓厚的西方气息。
与美铃那东方中华文化裙褂在一起出现,并没有显得违和和奇怪。
反而,她们的穿着,在这里相互融合在一起,孕育出一种奇特的文化魅力。
咲夜叉起腰,于左手拿起自己的古董怀表,右手拎着着两把闪亮的银白色飞刀——这是女仆长专门拿出来“建立威望”的。
不过嘛......效果好像没有那么好?
她弯着身躯,嘟起可爱的小嘴,有些小生气地望着面前睡眼惺忪的美铃。
许久,银发少女才缓缓地说出了话:
“......不要睡觉不要睡觉,你就是不听!上次就说过了,信不信我这次,真的拿飞刀扎你哦!”
她有些生气,轻轻地用那飞刀的刀柄,戳了戳美铃的额头——这样的行为,女仆长已经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了。
美铃有些吃痛,眼中的困意稍稍消散,她苦笑的捂着额头:
“唔,抱歉啦,咲夜小姐,太舒服,就睡着了......”
说完,美铃有些小脸红,自己的声音也在慢慢的变小,就像一个犯了错误,正在接受惩罚的小女孩一般。
咲夜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地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飞刀收回围裙中,再从中取出了两张于幻想乡里很少见的现代玩意:
“不说你了......去买些血,和平常一样,试纸在这里。”
说完,女仆长将手中的东西摇了摇:
那是两张测试血型所用的化学纸张——红魔馆的大小姐,比较中意人类当中“b型血”的口感。
但这里的血,貌似,都不怎么讨蕾米莉亚喜欢。
“诶......为什么这几次去人里买东西都是找我啊?我可是个妖怪诶,会不会不大好......?”
美铃有一些小无奈,于咲夜手中,取过了那张试纸——同时,她摸了摸自己腰间系着的织物钱袋。
幻想乡的科技并不发达,文明还是停留明治时代。
交易用的,还是那个时期的钱币。
“没事,他们看不出来的啦——而且,我在这里可是很忙的啦,你又不是不知道。”
咲夜脸上挂着微笑,对着美铃吐了吐自己的小粉舌,用心地解释了一番。
“啊,那好吧......鄙人于咲夜大人前做保,一定完成任务!”
美铃转过身,她那故意般“抑扬顿挫”的语调,让咲夜的脸微微红了红。
华人少女回过头,朝咲夜一笑,向前轻盈地一跃,纵身隐入红魔馆远方的树林里。
“......喂!不要那样叫我‘咲夜大人’啦!”
娇小可爱的声音,于美铃的身后响起。
......
......
......
此时,另一头,离雾之湖几里之外,蔚蓝色的天空就像被刷洗过一般,舒适的蓝色将整片天空覆盖。
春天的阳光还不太刺眼,阳光配着舒适的天空,显得如此的迷人和充满诗意。
但奇怪的东西,出现了。
于正午的天空中,一道强烈的白光一闪而过。结界于半空中撕开裂缝,扭曲了周围的云与太阳。
天上,凭空地出现了一阵莫名的力量。
那动静,时而静止,时而闪出,就像一柄精致的手术刀,精准地划开了瓦蓝的天空。
一丈多宽的裂口,出现在了这维持着幻想乡的结界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白得刺眼的裂缝中缓缓隐出。
于地上看去,那就像一个小小的黑点。
紧接着,小黑点于缝隙里出现,缓缓地漂浮着,却很快地从这道缺口里往下坠落。
在那东西完全从缝隙内脱离之后,结界于半空中缓缓闭合——
除去受到惊吓四处飞散的鸟兽,天空,重新恢复了瓦蓝和平静。
扭曲的空间,也慢慢地恢复至原位:
这个世界,多出了一个普通平凡的生命。
偌大的天空中,就只剩下那小小的黑点。
他飞快的向下坠去,在百丈的高度上,进行着自由落体。
这个小黑点,是一位穿着黑色衣服的少年。
......
杨栉的记忆有些模糊。
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前一秒的枪响上。
前一秒,枪响后,他眼前一沉,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许久,许久。
直到这阵强烈的失重感,将少年从无尽的沉睡里拉回现实——
那是如此真实,真实到让这位少年有些恍惚。
他缓缓地睁开眼。
于这份划不清死亡与前方的朦胧中,栉能依稀的感觉到些什么......那不像是什么梦境,也不像是什么幻想。
少年能感觉到,自己曾在名为“恶”的泥泞里挣扎,自己曾手中握紧了的刀,以及黑洞洞的枪口和火焰。
但这,都和现在不同。
黑暗中的朦胧,渐渐于眼前变得清晰。
是森林——
于俯瞰之下,树与树稍,在高速移动的扭曲之下,化为了一把又一把扭曲的尖牙,连接在眼前墨绿色的轮盘上。
就如高速运转的齿轮与齿尖。
这是......哪?
不像地狱。
不像死亡。
呼啸而过的风声,像利刃一般,划过少年的脸颊和耳朵。漫天的空气,此刻就像游走着的气压,将栉的身体艰难地向上托起。
向下而去的重力,向上而去的压力,似乎想要摧毁空中的这个渺小黑点。
望着高速旋转的“森林轮盘”,栉愣了愣。
无数的树木,其上的梢与叶,在扭曲着的时空中,迅速地变得清楚可见,变得可怖至极。
就如一根根,立在大地上的绿色长矛。
他于半空中不知所措,内心里的声音,尚且停留在枪焰炸响的轰鸣——
杨栉并不知道自己在哪,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耳边作响的风声,以及眼前越来越危险的地面。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移动身躯,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少年的脑袋里,只剩下了一片空白和虚无。
但在这短暂的脑海之中,唯有一点,杨栉可以确定。
这里并非死亡的终点......
而是无比真实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