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七年,年末。
邺国西北军与南唐虞云军攻破前蜀国都,庆州。
不论是虞云军也好,还是西北军也罢,实际上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王师。
其中原因无外乎便是这两支军队的作风问题。
一般来说,真正意义上的王师必须要有的便是一派正气的模样,也要有寻常军队没有的严谨风气。
可是不论西北军还是虞云军,都是以屠城拔寨闻名的土匪军团。
他们就是一群强盗,不论在哪里,两军都是以屠城拔寨为主要目标。
哪怕是进入庆州之后,两军也没有一点要收敛的意思。
两军由庆州南北两侧进入城中,一路上不论是军卒还是百姓,无一例外,一旦出现在他们眼前,便会立马化为刀下亡魂。
庆州……
这个昔日的前蜀都城。
这个昔日堪称天下王都之最的地方,现如今也已经化为人间地狱。
满城各处,到处都能听见百姓的惨叫声,随处都能听见孩童的啼哭声。
直到后来,百姓们渐渐发现,这两军固然杀人如麻,但却并没有围困东西两侧。
似乎是他们完全忘记了这边一样,故而开始成群结队的朝着东西两侧城门逃窜。
可实际上,他们可能会注意不到这些吗?
这只不过是西北军与虞云军无言的默契罢了。
两军虽然都是以屠城拔寨杀人如麻着称的屠夫军队,但却也懂得网开一面甚至网开多面的道理。
一旦将那两侧的城门都封闭,直接后果便是导致城内百姓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和城内前蜀军卒拼死一站,这对于两军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与其如此,还不如将这两侧完全放空,任由这两侧的百姓逃窜。
百姓有了活路,就自然会想着逃命,而不是选择拼死抵抗。
而且,百姓逃了,城内守军的心理防线势必会受到重击。
毕竟连百姓都走了,大王又不在宫中,他们为何而战?
又因何而战?
现在前蜀军卒面临的就是这样的窘态,驻守王宫的禁卫都已经没有了抵抗的心思。
还没等西北军与虞云军杀到,前蜀王宫内便已经乱成了一团,一些宫女内侍都开始收拾金银细软,甚至一些人都敢闯入自己服侍的主子房间内抢劫银钱,更有甚者,甚至将年轻宫人拉入廊下行苟且之事。
整个王宫乱作一团,只有丞相董成文,太傅范成珍,大将军赵武涛,上将军赵承忠等零星几个前蜀大臣在大殿内,静坐。
这些都是前蜀的死忠派。
也只有在国家危难之际,才能看出来,谁才是对国家最忠心的一个……
董成文满脸颓然,望着天花板,满脸苦涩道:“想我大蜀,大军六十万,却在一个月内被这区区二十万人击败,可笑,真是可笑……”
赵武涛苦笑道:“可丞相口中这区区二十万人,无一不是百战猛士,而我大蜀已经二十年无战事,经历过战争的老将也都是死走逃亡伤,哪有几人能和他们抗衡……”
一国大将军,本应是意气风发,抗敌心思最为激烈的哪一个,可此时他心中也只有为国家而死这一个念头。
“你本为我国大将军,难道你不应该想着如何去拼死抵抗吗?”
此时一个大臣咬牙切齿的站起来,道:“难道敌人强大,就是你打败仗,现在都被人打到都城,甚至马上侵入王宫的借口吗?”
那大臣看了看赵武涛,又看了看赵承忠,满脸怒意,道:“我大蜀,败就败在你们父子的手上,但凡你们有些骨气,就不能到今天这个地步。”
“败了,就怪在我父子的头上?”
赵武涛挑眉看向那大臣,随即笑道:“败就是败了,借口我需要找吗?”
“我看你就是卖主求荣!”
那大臣指着赵武涛的鼻子骂道:“堂堂大蜀,六十万大军,但在你们父子的掌控之下,还不如一群猪有战斗力。”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赵武涛能忍,他儿子赵承忠可忍不了了。
赵承忠直径跳起来,喝道:“我都不屑于与尔等说话,但尔等今日之言,可太过分了。”
“过分?”
“二十万大军交付在你的手中,让你去北线筑起防线,可你是怎么做的?”
大臣冷冷一笑,道:“数日之内,便被西北军二十万人轻易击溃,哪怕站在那防线上的是二十万头猪,西北军去抓也不可能在数日内就抓完!”
闻听此言,赵承忠被气得满脸涨红,但却根本找不到一丁点反驳的理由……
他能如何去反驳呢?
他说的都是事实……
他本是北线守将,亲自率领二十万军士在北线拉起防线,抵挡西北军的进攻。
可那二十万人,就宛如是秋收麦子一般,在数日之内便被西北军击溃。
在没见到西北军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这二十万人,不说歼灭对方,但守城至少能受得住了吧?
可谁承想,那一台台能将石弹丢出去数百步的投石车,那可以将城墙都洞穿的破城弩,那只需要一次发射便能将己方十数名甚至数十名将士洞穿的八矛破军弩,都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就更别提那可以将城墙都炸塌的**包了……
他是亲眼看见西北军士卒一个个抱着**包冲锋,将城门炸得四分五裂,拎着一柄柄恐怖长刀的陌刀重甲骑突入城中,随后便开始屠城。
前蜀军与西北军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面,两军相遇也只有挨打的命。
而且没有他的这些经验,庆州恐怕根本不会坚守到五日。
是他在回来之后下令封闭四门,才使得城门没有被炸破。
也是他下令,撤出城墙边沿的百姓以及军卒,才使得投石机的威力大打折扣。
实话讲,如果没有他,庆州城,怕是在几日之前就已经被攻破了。
赵武涛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赵承忠的肩膀,叹息道:“孩子,你别说了,你的苦衷,父亲懂就够了。”
“懂?”
“懂个屁!”
那大臣继续冷嘲热讽道:“作为前蜀将军,不思为国抵抗贼人,反而在这里演起父子情深来了,你们为何不去戏班子,何必来这王庭害人?”
闻言,赵武涛亦是苦笑。
如果前蜀没有这些人在君王面前喋喋不休。
如果前蜀可以在两年前联合齐国共同抗衡邺晋联军,亦或者和邺晋联合进攻齐国,今日他前蜀可还有这番景象?
所有的一切,不都是这帮口口声声说为了国家好的人撺掇的?
“抵抗?”
“拿什么抵抗?”
不等赵武涛说话,一旁的范成珍便开口了。
他是最了解邺国的,也是场内唯一见过楚羽嘉也见过邺王赵宽的人。
他太了解这两个人的秉性了,更了解西北军。
“就用王宫这区区数千王宫禁卫?”
“恐怕都抵不住敌人的一次冲锋。”
范成珍叹息道:“与其如此,还不如让这些人能走的走,何必白白搭上性命呢……”
他已经认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