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叛乱,吴当国的谋划不可谓不周密。
要是没有赵宽的话,他没准现在已经成功了。
就算是赵宽告密,他如果将所有人都调集到王庭外,不留余力的去进攻王庭,而不是思前想后顾虑太多的话,他现在没准也已经成功了。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他一步错,步步都错。
无法攻破王宫城墙不说,帐下嫡系骑军还被楚羽嘉与西北军追风营打的七零八落。
现如今城外军兵早就已经反应过来,冲破了叛军阻拦展开攻城。
吴当国就算是在能笼络人心,能带动的士卒也不过五万人,而且还全部分散在各处。
就以那些人手想要抵挡城外近二十万军兵的攻城,纯属是痴人所梦。
也随着东、南、西三面城门被攻破之后,这场叛乱就已经结束了。
赵岩也在诸多扈从的伴随下走上了王城城头,望着在下方指挥着叛军做垂死挣扎的吴当国。
此时他也是非常的痛心,他与楚千文的关系那么好,可他宁愿去相信楚千文会造反也不会相信吴当国会造反,还将二十万军权交到他的手上。
但结果,确是如此……
邺王赵岩扶着城头,对着城下的吴当国喊道:“大将军,孤待你不薄,你为何还如此做?”
听见赵岩的话音,吴当国转过头来,抬剑直指赵岩,冷笑道:“你还好意思说,你待我不薄?”
“孤何时薄带过你?”
“你可见过有那个诸侯国的大将军,能独掌二十万军权的?”
“你可见过有那个诸侯国的大将军,能做到你这样威风的?”
邺王赵岩叹息了一声道:“可你倒好,竟然聚众造反!”
“造反,这也是你逼的。”
吴当国望着赵岩,道:“我年轻时,为邺国征战四方,年迈时也兢兢业业一心为邺国着想,可你是怎么对我的,你杀了我的儿子,杀了我唯一的儿子……”
“那是因为你儿子犯了法!”
“你是真当孤瞎了不成?”
“难道孤就不知道你这些年在背地里搞出来的事情,难道孤就不知道你之所以与后晋战争拖那么久,就是因为你想要更多的军权?”
邺王赵岩冷声道:“孤承认你对邺国有功,所以孤对你做的恶事,哪怕是你儿子做的恶事都一忍再忍,可你和你儿子却得寸进尺,难道真当孤就怕了你们吴家父子?”
“呵呵……”
吴当国看了一眼已经杀出了人群的楚羽嘉,冷笑道:“要是没有这条小狗护着你,你早就死了。”
“对,如果没有羽嘉,孤今天就要死在你的手上了。”
邺王赵岩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我也是真想不到,这个无父无母的小狗,竟然这么给你卖命。”
吴当国讥讽道:“你杀了他爹,他竟然还帮着自己的杀父仇人,可真的好笑啊。”
“好笑吗?”
赵岩摇了摇头,叹道:“实际上,并不好笑,因为孤知道,如果没有千文,孤也不可能坐到这张王椅上。”
而后抬头望向远方,那个埋葬着他的尸骨的地方,叹息道:“可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是谁三番两次的在孤面前说千文要反的,是谁拿出了各种证据摆在孤的面前,说千文要反的?”
“又是谁联合军中将领逼的孤不得不杀千文的?”
邺王赵岩低头看向吴当国,道:“他的杀父仇人不是孤,一直都是你。”
“你……”
吴当国只来得及说出一个你字,忽然就感觉心口一凉。
吴当国低头望去,只见不知何时自己的胸口上已经多出了一枚染血枪头。
紧接着,就听见楚羽嘉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
“这枪是我爹的,今天让你死在这枪下,也算是抬举你了。”
在他背后的阴影中,楚羽嘉那俊秀的面孔显得十分阴冷:“吴当国,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杀你,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因为我直接杀了你,你就死得太轻松了……”
“你……”
吴当国强撑着转过头去,正看见楚羽嘉那阴冷的双眸。
楚羽嘉的嘴角高挑着道:“成为叛军的感觉不好受吧,死了儿子的感觉不好受吧,丢官罢爵的滋味不好受吧,也只有让最终使权柄的你,什么都没有了,才是最好的,也是最能对得起我爹的。”
楚羽嘉猛然抡起长枪,挑着吴当国将其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紧接着,他再一次抡起长枪,精准无比的戳穿了吴当国的两条腿。
吴当国疼的满脑袋都是汗,但却也十分硬气的没有痛叫出声,而是回头骂道:“无父无母的小王八蛋,有能耐你就直接杀了老子!”
楚羽嘉抬脚踩着他的后背,笑着说道:“你可是大将军,我怎么能杀你呢?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你死的这么轻松的,更不会让你死在战场上,因为你不配……”
话音落下,楚羽嘉猛然震声喝道:“敌将以被我生擒,尔等还不束手就擒,待大王发落?”
一听这话,周围那些本来还在激战的士卒纷纷停了下来,抬头向楚羽嘉这边看来,正看见他们心中仰仗的大将军,已经被人踩在脚底下,就如同一条蚯蚓一般的挣扎着。
这时候,屹立在王城城头的禁卫军也纷纷齐声吼道:“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紧接着,内侍总管周记礼也开口吟唱道:“大王有旨,念在诸位都是我大邺勇士,受吴当国蒙骗才犯下大错,先放下武器者从轻发落。”
一听这话,周围的人互相对视了一下,随后听见的便是一阵刀兵落地的声音。
叛军士卒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纷纷跪在地上,等待着邺王赵岩的判罚。
王城的城头上也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叛乱结束了,他们也活下来了。
最后,楚羽嘉登上城头,面相邺王赵岩单膝跪地,插手道:“羽嘉救驾来迟,望大王赎罪……”
“爱卿何罪之有?”
邺王赵岩走上前去将楚羽嘉搀扶起来,笑道:“此次如若没有羽嘉,那孤也就不再是这邺国的君主了。”
“大王的话说重了……”
“不重,一点都不重。”
邺王赵岩抬手拍了拍楚羽嘉的肩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在多说什么。
之后的事情就好说了,五万叛军一万阵亡,其余四万全部被俘,押送至城外军营等候发落。
至于那些个叛军主脑,无一例外全部被关押进大牢之内,等待邺王赵岩的发落。
至此这场由吴当国发动的政变,随着主脑全部被俘,算是告一段落了。
当楚羽嘉回到伯爵府的时候,宫离陌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发呆。
直到楚羽嘉退去甲胄迈步走到她的身边,她也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小瑶儿率先反应过来,跳进了楚羽嘉的怀里,嚎啕大哭道:“爹爹,你终于回来了,瑶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哭不哭,是爹爹的错,爹爹错了。”
“他们都说……他们都说爹爹要死了……”
小瑶儿抬手胡乱的抹着眼泪。
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闺女,楚羽嘉也是非常自责。
为了要让吴当国彻底认为自己真的受了重伤马上就要死了,他那几日都特地伪装成重伤昏迷的样子,他的妻女也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唯一知道内情的不过就是府内的那几个人而已。
直到庄嘉德收到楚羽嘉的秘密命令,追风营全体将士佯装全军覆没,实际上偷偷绕到邺国北境进入水云郡之后,他才让人代替他躺在病床上,而他自己则是伪装成小厮,连夜赶到月陵城,这才有了之前率军攻城那一幕。
楚羽嘉抬手擦去了瑶儿的眼泪,随后轻轻地揉了揉小瑶儿的小脑袋,柔声道:“是爹爹不好,都是爹爹的错,爹爹让瑶儿担心了,下次绝对不会了,不,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抱着瑶儿,到了宫离陌的近前,楚羽嘉抿了抿嘴,轻声问道:“吓坏了吧?”
宫离陌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眼楚羽嘉,又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楚羽嘉知道她心里面不好受,所以就直接蹲在了她的身边,道:“实际上早在半个月之前,我就收到了长公子的消息,吴当国见了后晋的密使,所以我只能将精锐全部调出,故意卖个破绽给他们,看看他们会不会动手。”
楚羽嘉摇头笑了笑说道:“谁承想,吴当国果真是被我气疯了,这么沉不住气。”
“所以你就拿你的妻女当诱饵?”
宫离陌扭过头怒视楚羽嘉,道:“如果我女儿有个三长两短,我第一个先杀了你!”
见宫离陌那愤怒的模样,楚羽嘉当然明白她心里面的酸楚。
但楚羽嘉能说什么呢?
他还能解释什么呢?
楚羽嘉直接将宫离陌揽入怀中,不管她如何挣扎,不管她如何捶打自己,也依旧不放手。
宫离陌一口咬在楚羽嘉的胳膊上,她很用力,本来已经换好了的白色内衬也瞬间就见了红色。
可楚羽嘉依旧没有放开她,将其牢牢地抱在怀中:“我错了,我不该把你和女儿置于险地……”
“混蛋……”
“楚羽嘉,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