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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诏伤得很重,之前一直陪着她,导致堆积起来的折子堆成了小山,闲下来,他才开始一点点地处理。

沈栀意手里也拿着一卷医书,认真揣摩。

两人之间氛围极好,墨香浓郁,他微微侧脸去瞧她时,见她苦思冥想的模样。

谢诏心底暖融融的,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她自然瞧见了,捧起书起身便走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将书放到了桌案上,小小的脑袋搭在书页上。

圆溜溜的眼眸直勾勾看着他,凝视着他的眉眼,冷峻幽深。

“璟承。”

“嗯?”

谢诏很喜欢听她娇俏喊着自己名字的声音,软绵绵的,跟撸猫的手感似的。

极好……

“你还疼吗?”

沈栀意看着他依旧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庞,问道。

谢诏眼眸氤氲开一抹水雾,原本是不疼的胸口,立刻便有了疼意,他装模作样地捂住胸口,眉头微蹙,声音都带上了颤抖。

“我……”

“疼……”

疼……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说疼的时候,自己也疼,而且是特别疼的那种。

她扶了下胸口,语气透着异样的痛意。

“我也疼……”

谢诏紧紧握了握手里的折子,差点忘了,他们现在痛感相连,虽然不是同等的痛感,但,他还是圆谎。

“过来,给你揉揉。”

沈栀意瞬间羞红了脸,嘴唇抿了下,然后,翻开了医书里面的一页。

指了指上面的纸,递到他面前,一脸认真。

“你看这个方子,对你的伤口有作用。”

“我昨天在外面瞧见了方子里面的草药。”

谢诏认真盯着方子瞧,又微抬眼瞧着她,抬手在她额头上点了两下,言语满满严肃。

“一个皇后怎么能亲自做这些事情?喊人帮你做这些。”

沈栀意有些事情虽然会喊侍女帮忙,但始终是不习惯的,像是更衣这些,她还是亲力亲为。

“嗯……”

她点了点头,但没有做声了。

谢诏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庞,伸手握住了她小巧的手掌,细细禁锢在手掌心里把玩,他轻轻摩挲着,一双眼里满是攻击性。

“栀栀……”

“你是皇后,有些事情不必你亲自出手,便能达成,何乐而不为呢?”

不用亲自出手?那不就成了废人吗?她多多少少是有点不习惯了。

沈栀意有点不习惯的想要抽回手,难得认真。

“我不想让她们贴身伺候我,我有手有脚……”

谢诏微微挑起眉毛,眼眸直勾勾看着她,像是在看着自己最珍贵的宝贝。

女人有些不适应,微微侧过脸,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对他道。

“我摸到我的脉象很奇怪,好像中毒了。”

中毒了?谢诏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傻孩子,这哪里是中毒了,分明是中蛊了。

如果告诉她,她得气急败坏了。

谢诏轻笑一声,吐词缓慢。

“没事……”

“栀栀……之前不是跳了湖吗?是寒气入体所导致的寒症。”

他想要翻篇,但是,沈栀意是医女,怎么可能不懂。

果然见她下一秒缓缓的摇头,否决了他的看法,谢诏眼底掠过一丝异样。

但依旧强忍着,装成坚定的模样,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宽慰。

“不相信你问御医。”

“他们还能骗你不成?”

沈栀意虽然说喜欢他,但是脑袋又不傻,自然反应过来他这个话了。

自顾自嘟囔了一句。

“谁知道你会不会跟他们串通好?”

串通好?确实会。

但,她猜出来就不好了。

“那栀栀想怎么样?”

他阴沉沉问出来的话,让她瞬间沉默了,只能试探性地开口。

“我能问问宫外的……”

这是怀疑他吗?明明有情蛊在啊,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真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她微微蹙眉,嘴唇轻轻抿起,看向他的眼眸带上了些真挚。

“璟承,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就是有点不放心。”

最近,她总是梦到温言玉,醒来之后怅然若失,她书的最后一页很重地写下了一行字。

永远不要爱谢诏!

书写这话时肯定是非常用力,都穿透了纸的另外一样。

沈栀意的记忆里确实是喜欢他的,但是也清清楚楚记得自己也喜欢过温言玉啊。

为什么现在会对温言玉这三个字如此抵触,而对他竟然疯狂产生各种各样的好感。

甚至只要一靠近他,自己就会非常快乐幸福。

这种感觉非常的奇怪……

但是,沈栀意又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给自己把脉,才发觉出异常。

中毒了,这毒很像顾芷晴身上的毒。

脑子里一直有一段非常模糊的记忆,但是只要认真去想,便会忘的一干二净。

仿佛这段记忆只是莫须有的。

谢诏眉眼低垂着,握紧了手里的狼毫笔,她这是想到了什么?是想到了蛊虫吗?

想到了又怎么样?

这蛊虫一旦种下,解除的方法复杂又有难度,还会一不小心命丧黄泉。

沈栀意可是一个惜命的主,肯定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去死。

谢诏重重的咳嗽两声,捂住胸口,嘴唇轻启,似乎是在抱怨她不关心自己,也不相信自己。

“栀栀,有什么你可以直接问我,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听到他温柔关切的话,沈栀意陷入了沉思,但是,他偶尔表现出来的占有欲,时不时地打压她。

让她很难受……

但,之后呢?竟然觉得庆幸,庆幸他喜欢自己,不必让自己吃了上顿没下顿。

每次清醒过来时,她会拍拍自己的脸蛋,告诉自己。

你可是现代人啊!现代独立自主的新时代女性!怎么能陷入封建主义的圈里。

虽然有这样的意识,但还是更改不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被吸进去……

谢诏目光柔和下来,手掌握紧了她嫩白的小手,试图用这个时代的思想说服她。

“栀栀,不要多想好吗?在我们这里女子只需要乖乖听丈夫的话就好了。”

“女子未嫁从父,夫为妻纲,这些都是人之常情,几千年以来都是如此。”

“女子生来便是要生育子嗣的……”

这些话,在这个封建朝代太过于常见了,杜撰在书里,歌颂着夫为妻纲,女子生来便是要依附男人的。

可以被随意抛弃的。

之前被圈养在东宫时,那些嬷嬷也在不断给她灌输这样的思想。

现在他又如此清晰直白的告诉自己。

此刻,沈栀意竟然有些动摇。

眼皮微微耷拉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似乎是在思考这话里的可信度……

谢诏看着她的模样,主动靠近她,手指尖轻轻划过她的眉眼,语气软下来。

“栀栀,别害怕,这些跟你那个时代不一样,但,个人的力量,在浩瀚的历史里,只是一颗微小的浮尘。”

“我们都无法撼动,不是吗?”

沈栀意诧异的抬眼看他,明显是不相信,甚至喉咙里艰难地发出一声疑问。

“嗯?”

思量了许久,她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

“可你是皇帝……”

“你的选择比我多。”

不必因为一些小事破防,也不必担忧身份,生育子嗣的痛苦。

这个时代本质上还是封建的,剥夺压迫下层人和女人,特别是下层女人。

被当做物品交换,毫无人权可言。

谢诏竟不想她到这个时候了,还在坚持她自己的思想,忍不住轻笑出声。

但为了防止她对自己更加害怕,语气放的更轻。

“栀栀,我理解你在想什么,你们那个时代人人平等。”

“可总归有些特权阶级。”

就像这个时代难以撼动的世族,即使自己动用的全部手段来震撼他们。

可依旧有一些顽固的,现在都在抵抗,甚至多次派人刺杀。

时代的更替终究是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而一个新的朝代的实现。

肯定会有小部分人存在特权,无论是什么身份……

沈栀意听着他这句话,心间为之颤抖,确实如此,这似乎成了一个不能跳过的过程。

“所以,栀栀,根本就没有什么生而平等,只有尊卑贵贱。”

“跟了我,在这个时代当贵族难道不好吗?”

“嗯?”

沈栀意被他问愣了,脑袋轰隆一下炸开了锅,嘴唇都颤抖了起来,他的话一遍遍在自己的脑子里回荡。

自己喜欢他……

还能享受这些……

但是,这里的条件并没有现代好,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新旧思想不断冲击,她身体里的蛊虫蠢蠢欲动,不过一刻钟时间,谢诏就听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答案。

“我想留在你身边……”

“嗯。”

他眼底闪着一抹狡黠的笑意,可惜细看之下,他那笑意里透露着些阴森和诡异。

他将人圈进自己怀抱里,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脑袋,像是主人给幼猫的奖励。

“栀栀,乖哦,这么乖,便让十月陪你入宫吧。”

十月陪她入宫?可十月不就是她的小猫吗?

这样的想法很快被洪波给席卷而去,最后消失殆尽。

她点了点头,乖巧地依偎在他怀抱里,脑袋轻轻枕在他的怀里,绵长的呼吸,让他欢喜得很。

”栀栀……”

“嗯?”

“栀栀,可以跟我讲讲,你家乡的故事。”

家乡?这两个字遥远又陌生,以前的事仿佛在上辈子,沈栀意迟疑了许久,在感到到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脖颈间时才清醒。

主动开口……

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现代的所见所闻,他偶尔应声回应,还会揉她的脑袋,像是赞扬又像是怜惜。

“璟承……”

“嗯?”

“我那个时代很好。”

但是……

谢诏真是恨自己的嘴欠,又要她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只能默默调转了话题。

“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

“这些都是过去式了。”

自从沈栀意有了情蛊,对他多了几分爱意,在他身边便会思考,年老色衰。

这个是亘古不变的话题,她在历史书里见证了太多因为人老珠黄被抛弃的夫人,皇后……

她不想成为那些,可在他的强权面前,自己似乎没有办法。

谢诏将她圈在怀里,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最后攀附上她的后脖颈,轻轻按压着。

“栀栀……”

“你知道吗?”

“我很喜欢你……”

“嗯。”

她在他怀里,微微扬起头颅,认真地盯着他的脸庞,然后主动用鼻尖去蹭他的脸颊。

这是一个类似于讨好的动作。

“你会不会嫌弃我年老色衰?”

这句话竟然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谢诏先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回了她一个犹如暴风雨般激烈的吻。

直到她不能喘息了,只能软软地瘫软在怀里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还难受地蹙眉,似眷恋般念着他的名字。

“璟承……”

“璟承……”

明明这两个字,让她心底多了些期待感,可念久了,便是疯狂席卷而来的空虚感。

心尖处的位置总是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什么东西。

他餍足地眯起了眼,主动贴了贴她。

“栀栀。”

“怎么这么娇软?早晚有一天会死在你身上。”

这句话多多少少就有些恶毒了,死在身上?那她不得千古留名,成为最恶毒的罪人。

“不敢……”

“成了罪人就不好。”

谢诏觉得她有时候极其懂得这个世道的生存之道,有时候又觉得她愚蠢至极。

“历史通常都是由胜利者书写,栀栀,你想成什么模样,我便给你改成什么模样。”

改成什么模样?确实,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有这个资本。

因为,她全身的力气都压在了他胸膛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其他。

他胸口处被箭射伤的本来就比较深,自然是疼的嘶牙咧嘴。

倒吸一口凉气。

还要强行忍着疼痛……

谢诏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好了,栀栀,躺够了吧。”

“给我上药。”

“嗯。”

他的伤口再次被撕开,简直可以用鲜血淋漓来形容,都是鲜血和绷开的伤口。

沈栀意倒是冷静,一点都不害怕这种情况。

“这个伤口需要缝合。”

她冷静的道出这个事实,谢诏知道她的医术,便挥了挥手示意她去准备。

但又想起了什么,又吩咐了一句。

“让下人去准备就好,你在这里陪我。”

这命令强势又冷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