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素莲猛地坐起,大口大口喘气,仿佛劫后余生。
“你醒啦”白洁茹凑过来,眼神欣喜。
冯素莲茫然望着白洁茹,眼神空洞,慢慢才有了光,神识回笼,意识到自己在帐篷里。
“我怎么睡在这里”冯素莲嗓音沙哑,梦境太真实,胸口还残留着被挤压的窒息感。
“你呀,疲劳过度引发高反,快躺下,你还在发烧!”白洁茹扶着冯素莲躺下。
“我没事儿!睡会儿就好!”冯素莲不肯躺下,起身要去继续工作。
却发现用尽力气,竟推不动白洁茹,四肢软绵无力,帐篷里的东西在晃动。
“你别逞能好不好你看看,你都烧到39度,不要命啦高反会要命的!
你忘了张发财的事儿想当烈士是不”白洁茹的话有些重。
“我,我不想连累大家!”冯素莲嗫嚅道,“炊事班缺人,你不用守着我!”
“我这是在执行政委的命令!你也是卫生员,不知道生病该休息吗”白洁茹发现这傻姑娘很傻。
不管不顾,整天忙得脚不沾地,生怕自己落后跟不上。
白洁茹不明白为啥,陀螺再转也有停歇的时候,这小冯除了睡觉,睁眼就没见她歇过。
“好吧,我休息!你不用守着我!老朱他们忙不过来!”冯素莲不安地躺下。
“行啦!今天没多少人,机动连给一营、曹营长他们送炸药,午饭、晚饭少三分之一的人!”白洁茹软声道。
“你呀,就安心歇会儿,我也正好借机躲个懒!”
冯素莲这才放下心来,“那机动连这一去一来,至少得一周。”
“哪儿啊,明天下午就能回来!”白洁茹回道。
“有公路通那边”冯素莲不解。
“不是,是改了计划,为保障补给,一营在前面三十里、曹营长在六十里的地方扎营。”
白洁茹也是早上听团长、政委给机动连下达任务时得知。
“哦!”冯素莲突然明白,营长说很快再见的意思。
想着营长就在前面不远处,冯素莲莫名感到心安、踏实,即使烧得浑身发烫,也不觉得多难受。
“最多两个月就能见到陆营长!”白洁茹没头没脑一句话。
“嗯!”冯素莲烧得绯红的小脸,露出甜甜笑容。
“羊毛你打算咋弄”白洁茹问。
“这是团部的东西,份量不多,还真不好弄。
肉可以剁茸了混在粥里,大家都能吃上一口,这羊毛又不能吃,总不能一人发几根羊毛吧”
冯素莲愁的小脸皱成一团。
“这东西属于废物利用,团部不会要!你有没有想过给陆营长织件毛衣”白洁茹试探。
“团部真的不要”冯素莲不确定。
“当然,这东西分不匀,都是男同志,谁会织毛衣”白洁茹发现这姑娘关注的重点与众不同。
“真是这样,那我给陆营长织件毛衣。”冯素莲说话间眉眼灵动,“你会织毛衣吗”
“会一点儿,不过织得不好!”白洁茹回道,“你呢”
“还行吧!”冯素莲笑笑。
前世为了两个傻儿子,冯素莲恨不能十八般武艺都学会。
一把年纪愣是学会织毛衣,时常有好心人寄来旧衣物,做好事捐助贫困山区。
领回来几件别人挑剩下的,明显是儿童穿的,上面又脏又磨损严重。
城里人不稀罕的旧衣物,到山区可是抢手货,上面经手的村干部们优先挑选出质地好的、漂亮的。
然后是关系要好的人挑选,最后才轮得着冯素莲他们这种最底层的。
俩儿子是傻子,冯素莲一个年迈的老婆子,毋庸置疑是最后一个。
这还是有剩的前提,很多时候是没剩的。
二毛、细毛智商停在六七岁,从没穿过好衣衫,破旧的儿童毛衣也稀罕得不行。
成人身躯穿不进儿童毛衣,二毛、细毛恼怒,非要穿。
冯素莲只得拆了,看过镇上女人织毛衣,摸索着学织,还真织出来。
谁能想象一个七八十岁、老眼昏花的老太太,佝偻着腰,用指关节严重变形的手给傻儿子织毛衣
织出来的毛衣很漂亮,二毛、细毛喜欢得不行,穿出去显摆。
被村里的孩子眼红,故意推到水沟里。
欢欢喜喜穿出去,哭哭啼啼回来,漂亮的毛衣变得脏污不堪。
唉,怎么又想前世那些苦难冯素莲心中叹气。
“来,再吃颗药!”见冯素莲脸色绯红,高热一直不消退,白洁茹又拿出药。
“嗯!”吃过一粒药,困倦的冯素莲昏昏沉沉睡过去。
白洁茹时刻关注着,过一阵摸一摸额头,看有没有退烧。
帐篷外渐渐暗下来,白洁茹撩起帘子,外面灰蒙蒙的,看样子大概四点多钟,开饭时间快到了。
“叭叭!”正思索着,营外传来喇叭声,听发动机声,应该有不少车辆。
白洁茹看一眼冯素莲,见睡得正沉,便起身出去。
有十几辆车停在路边,车上的人跳下来,冻僵了正用力跺脚。
“小赵、小罗!”白洁茹意外看到老战友。
“嘿,白洁茹!又见面了!”小赵咧嘴笑,嘴上开裂,痛得他忙收敛笑容。
“你们怎么来了”“小冯呢”双方同时问。
“我们送二营去施工地!顺道给你们送补给!”小赵回道。
又冲白洁茹身后张望,“小冯呢回一营啦”
“生病了刚吃了药,正睡着!”白洁茹回道,“你来了正好!二营的羊肉你们带走!”
“真的”小赵听到肉,清口水不自觉地要流出来,失落道,“可惜我们不是一团的人,吃不上!”
“咋吃不上小冯给你和小罗留了个血粑!”白洁茹想起冯素莲前几日留的。
“什么血粑”小赵听着稀奇。
“好东西,是熏肉,猪肉的,可香了!等着,我去给你们拿!”白洁茹说着转身。
“咚!”地一下撞到一个硬邦邦胸膛,“哎哟!”
捂住发酸的鼻子,眼泪都快掉下来。
一双大手扶住白洁茹,关切道:“没撞疼吧”
白洁茹又气又恼,瞪着眼前人,“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