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樊又看了看手边的一个工作台，这是专门留给恩铼和沙瓦等人的位置，上面还放着恩铼今天早上没来得及打磨完成的原料。
“就是有些奇怪，看起来似乎基本功不太牢靠。”铁樊心中不解，这座工房内的成品和材料制作风格相差无几，但产出的东西水平有些参差不齐，不像出自同一人之手。
难道这机械师也有自己的徒弟？可露露和他说过，赤湖部落只有一位机械师，对方的年纪甚至和露露差不多。
恩铼听见铁樊对着自己的作品点评，心中立刻收回了对铁樊的好感。
没礼貌的人类！看不出来他只是一个练习时长不到一周的矮人吗！
恩铼才不会承认，自己之前在矮人师傅的手下不务正业的那些年也算学习。
工房休息间的木门被推开，走出来的却是一个高大的男人，铁樊看了看迦尔南，发现对方也正打量着男人。
体格健硕，眉间有一道不明显的疤痕，身上的以太能量层次不低。
铁樊心中大概有了猜测，开口说道：“鄙人铁樊，阁下就是赤湖部落的首领修钺？”
修钺表情不快地开口：“麻烦你小声一些。”
舟楠好不容易得空能够好好睡一会，这才躺下去没几个小时。
铁樊不好意思地压低声音，目光探向休息间的方向，看来那个机械师还在休息。
换作其他机械师，哪怕是不如铁樊的高阶机械师，被这么对待估计脸上不会有好脸色，只不过铁樊长时间在外奔波，与近年来涌现的机械师们不同，没有那些花花架子。
眼下也只是觉得没法当面向舟楠道谢有些可惜，毕竟对方也是露露的大恩人。
梅尔辛在马车上简要地将自己在西部荒原的经过朝迦尔南复述了一番，并没有避开铁樊的意思，只不过她略过了舟楠与她签订转轮契约的部分，也并未说明她双手俱断的重伤，只提了舟楠全力对她实行了救治。
迦尔南和铁樊也不好再问些什么，只得等到了赤湖部落再议。
眼下舟楠的个人工房内显得有些拥挤，一行人几乎站满了工作台周边的区域。
几人大眼瞪小眼一番，修钺刚要开口送客，休息间传来脚步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出现的青年：
舟楠出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数道审视的目光，刚睡醒的恍惚让他以为回到了本科毕业答辩的时候，台下的导师们也是这么看他的。
铁樊颇感不可思议，眼前的青年与他想象中的机械师相差甚远——许多见到舟楠第一眼的人都这么想。
不知是否是镜中蝶的缘故，舟楠的气质有了潜移默化的改变，凸现在外表上则是他的肤色恒定在了初至异界时的状态。
即使在西部荒原奔波许久，也没像修钺一样晒得肤色逐渐往古铜色靠拢，而是带着些病态意味的白。
迦尔南将印象里的青年形象和眼前的舟楠对比一番，很快发现了不同：
比起在黑石部落和矮人山脉里时，眼前的舟楠完全没有了当时些许怯懦和茫然的气质。
铁樊走南闯北多年，黑发黑眸的人类种族见过虽然不多，但他还有些印象，眼前的青年不属于其中任何一个种族的长相。
看来真是迦尔南所说的，来自远东之国的机械师。
与之前不同，梅尔辛主动向舟楠介绍了一番迦尔南和铁樊：
“大人，这位是迦尔南殿下，这位是铁樊大师……这位？”
梅尔辛介绍到铁面时迟疑了，迦尔南适时开口：
“我的心腹，叫他铁面就好。”
铁面朝舟楠微微点头示意。
很快，众人转换了阵地，往适合会话的地方去：赤湖部落的议事厅。
广场上的篝火还在燃烧，不时有笑声传来，迦尔南颇感新奇地看着周围的兽人，压低声音朝永远紧跟在他身边的男人问道：
“这里的兽人怎么样？”
铁面没说话，迦尔南却会了意般笑了起来，目光打量起赤湖部落的建筑。
一道极其小声的“叫卖声”传来：
“……新鲜……新鲜蘑菇，一工分起卖……！”
迦尔南低头，看见不远处造型如同一个大蘑菇的房子外，一个瘦小的密林矮人缩在房屋阴影里，脚边摆着两个亚麻编织的篮子，分别装着硕大的和迷你的两种蘑菇。
见迦尔南停了脚步，铁面也跟着停了下来，于是舟楠一行人都往杜塔的小摊位靠了过来。
见自己的叫卖不仅引来了这个“看着很有钱的外来人类”，还把机械师大人和首领一起吸引了过来，杜塔紧张地捏紧了手里的羊皮本子。
“机械师大人……晚上好。”杜塔声音如同蚊子般嗫嚅。
“你好，你是杜塔吧？我看过莫鲁交给木鸹的蘑菇工房的记录，你的工作做的很出色。”舟楠回应道。
杜塔抬起头，眼睛亮了起来。
机械师大人竟然记得他的名字！还夸他工作做的很好！
修钺看了眼两个篮子：“你在这卖东西？”
杜塔脸色一白，首领会不会觉得他在贩卖部落的资源？毕竟这些蘑菇是从工房里种出来的。
他急忙解释：“不，不是！……好，好像也算是，但这是莫鲁部长交给我的任务！这些蘑菇是部长私人工房里的，部长交给我卖，赚的工分会分给我一部分。”
舟楠听罢赞许地点点头，他非常看好莫鲁，作为密林矮人里最有种植天赋的存在，莫鲁还很有经商头脑。
这不，率先带起了部落里赚取工分兑换私人区域的热潮，又开始引领起商品经济了。
只不过杜塔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紧张，舟楠拉了拉修钺，修钺顺从地朝他靠了过来。
迦尔南听了半天，饶有兴致地开口：
“工分？是赤湖部落的货币吗？”
杜塔看了看舟楠，点了点头。
迦尔南俯下身，想用手拿起最大的那朵蘑菇看一看，被杜塔紧张地制止：
“别碰！这个有毒！”
迦尔南不满：“有毒你还拿出来卖？”
杜塔嗫嚅道：“我们矮人碰了没事，兽人和人类会受到表面的毒素影响……但是煮熟了就没毒了，你放心！”
一说到专业领域，杜塔的紧张就会大幅消退。
“这些小的蘑菇可以摸！没有毒的！而且味道更鲜，也更有嚼劲，是部长培育的新品种，一工分可以买走五朵，两朵就可以煮一碗汤了！”
舟楠看着篝火照耀下显得五颜六色的蘑菇，馋虫也被勾了出来，指了指小的那篮说道：
“给我拿十朵，两工分是吧？给你。”
舟楠从修钺裤兜里掏出来一个小袋，翻出两颗代表工分的石头给杜塔。
这是他专门挑选的石料，通过工房加工成类似的大小，然后简单地在上面刻了个他的英文名称缩写花纹——和他的机械师印记差不多。
这样能一定程度上达到防伪效果，基本能满足目前赤湖部落的需求。
作为赤湖部落的机械师，舟楠虽然从不会中饱私囊，但他同样领着领导层的薪水，修钺也一样，首领也有专门的首领薪资发放。
杜塔忙摆手拒绝：“部长说了，机械师大人想吃的话直接拿走，不能，不能收你的钱。”
修钺突兀地插了一句：“我的钱收不收？”
杜塔没料到这遭，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说谎，最后艰难坦诚道：
“首领的钱……要收的。”
修钺闻言却是满意地笑了笑，搞得杜塔更有些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