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洬、洬雨,你、你在看什么?”寒彻忽然问道。
寒彻方才看见洬雨颔首时心中那叫一个欢喜,他一想到往后可以赖在琳琅苑,脑子里便闪出许多自己设想希冀的画面。可等他从几个垂眸转眸间回神,却发现洬雨正静静地看着他。
惊!
刹那间一股忐忑漫上心头:坏了坏了,方才我做了什么?洬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寒彻的心中十分不安。
洬雨收回视线放下手中的药膏,起身整了整雪白的衣衫,道:“余下的地方,你自己应是够得着了。”言罢,洬雨转身出了浴室。
“……”
寒彻盯着洬雨离去的方向怔了:方才,洬雨的眸子里好像藏了一丝笑吧……她…笑了?
久久,怔愣的星眸染上三分柔色,寒彻的唇角轻勾、望向一旁的药膏。
洬雨在客室打坐了一刻后,欣儿迈进星枕松涛,道:“仙子,此次遣去百草宫的仙使回来了,说百草宫的仙使告诉他:北秋仙君从咱们琳琅苑回去后,没多久便被萃芳庭请过去了。”
雪白的衣衫上映着淡金色的光华,整个身子被照进客室的晚光轻拢,一身温暖。细长而微微卷曲的眼睫微动,投在白皙的面颊上的阴影也随之晃动,洬雨抬眸,道:“萃芳庭?”
欣儿道:“回禀仙子,是萃芳庭。自然不是飞琼仙子,是大概一个时辰前从玄隐升上来的一位水神。听闻似是因神思不稳,一不留心从萃芳庭的云道踏空掉了下去,好在只是崴了脚、右臂脱了臼。元是不大严重的,但许是那位仙姬觉得在众仙姬面前丢了脸面,竟、竟晕厥了过去,至今未醒,因此北秋仙君暂留在了萃芳庭。”
“不过,小婢此次另请了一位医仙,可是让他进来为羽苍仙君瞧瞧吗?”
洬雨认识的医仙只有北秋一个,而她也不想让太多仙神知晓羽苍现下鬼仙的身份,可欣儿即请了来,便不能再推辞。
眼下只好道:“你去将这位仙君请过来吧,我去楼上看看。”
“诺。”
洬雨踏进雅室,站定在浴室的纱幔前,道:“羽苍,好了吗?医仙请来了。”
洬雨看着被晚光映彻的雅室,久久未听见羽苍的回应。
洬雨心中犹疑,默了一会,道:“羽苍?”
还是没有回应,洬雨蹙眉、掀帘而进。
波光闪闪的浴室空空荡荡,哪看得见寒彻的身影,霎时,洬雨似是想到了什么,秀眉再蹙,转身便欲往卧室行去。
可在她转身的那一刹,她的眸光被墙下的一堆物件勾住。
那是寒彻换下来的衣服,叠的方方正正,而衣服下面似乎压着几株有些眼熟的草药。洬雨疑惑地迈了过去。
蘨草者,形似苍术,白华黑实,泽如山萄,服之不魇。
洬雨读过的一两本三界草木典籍中多是如此记载,大意是说,这蘨草外形长得像山中随处可见的苍术,开白花结黑果,果子润泽的似山葡萄,吃了它可以不被梦魇。元是一味只出泰室山的平常药草。
梦魇?
洬雨拿着手中的蘨草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捏了一诀。顿时,整个浴室一片漆黑。
南泽为洬雨炼制的提升仙力的丹药中,有一味至关重要的草药,便是在十四万年前道生散仙陨灭时,被其仙魂碎粒所染的‘道生蘨草’。
据琳琅阁的古籍所载,道生散仙是自古及今,为数不多的仙力超群,仙寿超群的人仙之一,有近四十万年之久的仙龄,而其仙力更是深不可知。因此,记录道生蘨草的古籍中才云:许是因被此等仙神的仙魂所染,泰室山的部分蘨草才异化成了如今的‘道生蘨草’。
道生蘨草与普通蘨草长的极为相像,在日光下更是难以分辨,唯有在夜间细细观之,方能于新叶脉络间瞧得细如蚕丝的莹莹仙力。若是此草,修仙道者食之,少则可得百年灵力,多则可得千年,且于日后修行大有裨益。
洬雨手中的这两株便是道生蘨草。
可是,因为当时有许多修道者贪慕强悍的仙力,一度在泰室山私设禁制疯狂抢夺道生蘨草引起斗殴,以致最后传入魔族的耳中。然后便在一次疯狂抢夺中,数千名修道者踏进魔族的陷进命丧泰室山,整个泰室山血流成河、怨灵遍道。尽管如此,却依旧有听闻的修道者前赴后继。因此在十多万年前,天帝下令,将整个泰室山未被魔气严重浸染的道生蘨草,于一夜间尽数采回了百草宫。
南泽为洬雨炼药的道生蘨草自是从百草宫取来的,可如今她手里的这两株……
虽说泰室山的魔气今已全部消除,可天界的仙神不会有谁会去采这曾被魔气严重沾染的药草。毕竟,一旦误食残留一丝魔气的道生蘨草,那散尽数千年的修为事小,堕入魔道却万劫不复。
洬雨有些不明白,那一次在园林里她明明将半瓶药丸给了羽苍,可等她回了玄隐醒来后,却发现那半瓶药丸在她身上。既然好像不需要,为何又要去采这被魔气浸染过的药草?
洬雨将药草放回原处,一路穿过半个屋宇来到卧室,寒彻果然躺在她的床上。可这一刻,看着眼前景象的洬雨,心里并未升起一丝不悦。
时值酉初,羲和上神驾车而归,整个九重天映在一片淡金色的光华中,从星枕松涛的轩窗望下去时,只见万里云涛皆成金絮,极西处的天界散着道道金光。
此时,这淡金色的光华正从星枕松涛西边的轩窗照进,将整个卧室染成了朦胧的金色。寒彻就蜷卧在晚光映彻的素锦云被中。尽管轩窗下的风铃一阵又一阵的轻响,可他看着没有丝毫被吵的意象:
干净俊朗的面容上修眉舒展,唇角浅浅,似是睡得很沉,很安稳。
洬雨忽然轻轻地笑了,似是带着些无奈,又带着些怜惜。
洬雨徐步移至西窗那块向外突出二三尺的玉崖上。赤足踏在玉崖薄毯上的她,望着窗外的云涛注视了好一会儿,然后将头顶悬挂的风铃取了下来,抬脚迈出了卧室。
几万年了,他这偷偷往她卧室跑的习性仍旧没有改变。
洬雨让欣儿替她将请来的医仙送出逸院后,便欲继续坐在客室中打坐,可没等她坐定便听见院中遥遥传来两道如铃如乐的鸟鸣声。她似是听懂了那鸣声里的欢喜,会心一笑。
一抬眸,两只通体火红,身形轻灵娇美的鸾鸟飞落至眼前。
这两只红鸾绕在她身侧一左一右的盘旋鸣叫,惹得她心口微热。她无奈抬手,一手一只轻轻抚摸它们光洁的羽毛。
“我回来了,一切都好。我不在天宫的这百余日,你们两个可还安好?”
两只红鸾齐齐点头,然后亲昵地蹭了蹭洬雨雪白的仙衣。
“喂喂喂,你们三个总是这般漠视我的存在,良心不会痛吗?”
一位身穿桃色轻薄纱衣,生得十分曼妙俊秀的女仙握拳撑腰,站在星枕松涛的窗外朗声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