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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富英和马红梅还是没有拉下脸当佛像,跟着去打下手,马秀梅小脸快扭成一块,嘴里一直嘟囔,“凭什么让我干活,我不想干。”

破碎的炕桌让马林塞灶坑里当柴禾烧,从西屋搬过来一个老炕桌,平常放西屋当置物台。

马林扫扫炕,直接在西屋炕上睡觉。当地家里有炕的不仅秋冬烧,夏天也要一个多礼拜烧一次,不烧炕坏的快。

(其他地方不知道炕什么情况,当地就这样。)

拿出闲置的被褥堆窗边靠着,枕着双手养神,晚上还有一战。这些天一步一步反复逼迫打压马金成,是做给何富英看的。

事实证明这个男人对马家死心塌地,没救了,何富英可以死心,不用再对他抱有幻想。

今天要跟马家撕破脸,让马金成难受去吧,给何富英底气,得罪马家又如何?只要他们想在镇上活着,就不敢得罪何家,马金明不想失业,就老老实实憋着。

马金凤想举报的事,何富塘做了解释,亲属推荐,不存在免试跳过程序的事。

何富塘安排人,从高卫兵家搜到不少“证据”,结果尤副书记的最多。气得尤副书记大喊污蔑,他恨死了高卫兵,竟敢安插保姆在他家窃听,把高卫兵留在县委会烧锅炉,变着花样折磨他。

马金凤如今凄惨的模样,大部分是受高卫兵牵连,她不想回镇上,同时户口被尤副书记卡着,就是要在县城里折磨他们这对破鞋。

马林喊冬梅给他弄水,润润嗓子。

“哥,你今天要掀桌子啊?”

“没你啥事,对了,你嗓子保护好,太油太咸的少吃,过了年我给你安排地方唱戏。”

“真的啊?”马冬梅像条蛆蛄蛹蛄蛹靠近马林,“安排哪儿唱啊?哥,你太好了,你真是我亲哥,比亲哥还亲。”

“你让我耳朵歇一会儿,提前告诉你作准备,这事儿不能急,别跟你爹说。”

马冬梅用手做缝嘴巴的动作,举起三根手指,一阵狂风打得窗户呼啦呼啦响。

马林一巴掌打掉她的手指,“别发誓,都小事儿,出去吧。”

等马冬梅出去,撑起半边身子看窗外,卧槽,穿书过来这发誓好邪性,自己从来不信神的,刚才心跳得突突的。

以后娶媳妇被逼着发誓咋办?

马林目光闪烁,纠结了好一会儿,哪个女的让他发誓,就是逼他变渣男,渣死她。

渣男才爱发誓,他不发誓,所以他不是渣男,逻辑自洽,完美。

厨房里乒乒乓乓,东屋里马奎山老两口和马金成兄妹三人,心事重重。

马奎山咬着烟袋杆,铜锅里已经熄灭,吸了两口,在炕沿磕着,‘啪啪啪’声,让其他人转头看他。

“老大,你家大林最近怎么了?”

马金明长吁短叹,“是啊大哥,马林最近变化老大了,我都不认得他了,上下礼镇哪个大队不知道他,弄得二岔子郑大队长和东沟牛书记没脸,黄家男的死绝了,姚家儿子劳改女儿跟男的跑了,还当众骂小凤和咱爹娘。”

马金成脚下一堆烟头,马林给的大生产快抽完了,只能卷旱烟,嗓子干涩的像沙漠里枯树。

干巴巴说道:“长大了,以前的事儿都记心里呢,抓两杀人犯支棱起来,我这个爹说话也不好使。”

王金花语气凶狠,“小崽子要骑头上当祖宗啊,都是你惯的。”

“行啦。”马奎山打断老婆子的呵斥,马金成的腰在儿子面前直不起来,说再多会伤了母子感情。

当老大的面夸孙子,“大林不是池中物,去了县城一飞冲天。”

角落里的马金凤语气森森,“就凭他?上蹿下跳的,早晚掉下来摔死。”

马金成孝顺爹娘,心疼弟弟妹妹,却不喜欢妹妹这么说自己儿子,他是好面子,耳根子软还喜欢装,心里永远马家第一。

马林也是他唯一的儿子啊。

不客气怼回去,“你倒是掉下来,摔死了?”

马金凤被大哥呛声,委屈的直掉眼泪,“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心里已经悔死了,我对不起月月和红兵,他们不认我这个妈妈,连你们也要跟我断绝关系吗?”

“大成子,你跟你妹妹说的都什么话?”

马金成听了母亲偏心的话,没反驳,表情也十分不高兴。大林是犯浑,可没干伤天害理的事,凭啥咒他儿子摔死。

马金明清清嗓子,看了眼大哥,“娘,小凤刚才那么说侄子不好。”

有了王金花的撑腰,马金凤收起凄苦的神情,“哼哼,人家早就不认我这个姑姑啦,张口闭口都是直呼马金凤。”

马奎山感觉气氛不对,好像大家在批判马林,“小凤,你当长辈儿的那么说侄子合适吗?老婆子你别跟着瞎掺和,马林好坏也是老大的儿子,咱们老马家的孙子,以前咱们对他疏忽了,感情淡了,多处处就好。”

“老大,马林去县城,我和你娘常去看看他,我们老两口还没好好逛过县城呢,听说那边供销社有两层楼,叫什么小百货大楼。”

马红梅贴着门框,“我小姑在县城十几年了,我老叔在县里棉纺厂也干挺多年了,爷奶都没去好好逛逛,非得等我弟进县城让他陪着。”

嗤笑了一声,到何富英耳边说悄悄话。

马奎山的老脸也红了一下,还不敢骂人,只能装着无奈宠溺,“这孩子。”

马金凤语气带着讥讽,“大哥,你看到你女儿的嘴,跟马林一样厉害了,你家人以后可得罪不起喽。”

“小凤,别叨叨了,大哥心里有主意。”马金明假意呵斥。

马金成又卷了一根抽,爱特么咋地咋地,有能耐跟大林闹去啊,反正他不敢。

只要马林开口他就闭嘴,他都不敢偏向马金凤说话,马林已经认定他对妹妹有脏心思。

一旦嚷嚷开,马家就要上吊死几个。

当年家里多好,虽然穷,爹娘对他们兄妹三个好,他也喜欢跟着他当小尾巴的妹妹。

什么时候人就变了呢?

有工作结婚以后,心啊,越来越远。

马冬梅撇着嘴晃脑袋,高福莲没听到屋里说话,就感觉今天做饭好累,心更累。

腰疼腿疼后背疼胳膊疼,锅里热气烫得手疼脸疼。

做十个人的饭真不是人干的,越想越憋气,今天家里的排骨腊肉猪肘子全被马金明拿过来,回去吃啥?

以后过年不来了,她才不想伺候人呢。

看到马秀梅剥蒜磨磨蹭蹭,剥好的上面留了很多蒜衣,一拳砸她后背上,“干活能不能仔细点,我这边做饭还得帮你干,就没点眼力劲儿帮帮我?”

马秀梅委屈地哇哇大哭,娘为什么骂她啊,她在家里地都不用她扫。

何富英听出高福莲指桑骂槐,也看出她脸色不好,心里发笑,这些年不都是她何富英在锅台边忙活,哪次过节不是她何富英拿的东西最多。

你高福莲甩脸色给谁看呢,越来越觉得儿子说的对,她何富英不欠马家任何人的,相反是马家欠她的。

当初生红梅坐月子,婆婆王金花屁股坐了不到五天,就说自己头疼眼花,何家送来的鸡蛋可没少吃。

生马林的时候,马家的大孙子都没留住婆婆,颠颠儿跑妯娌高福莲那边伺候。

心中意难平,手里的大葱扔到地上,掏出马红梅给的瓜子坐凳子上嗑起来。

看人干活是一点不累,当太太是真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