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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蒙一时不知道姜清言为何哭成这样,他实在不是个会哄姑娘的人,索性又抱起她进了屋里。

“清言,不哭了……你看看我……”马蒙进了屋,放下佩刀,单膝撑在她跟前,轻轻给她拭泪。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掌心纹理清晰,一看便是心志极为坚韧且一言九鼎之人。

姜清言想起他刚刚还把孙胜抽的如同滚地葫芦,此刻给她拭泪却轻柔的不像话,马参军可真是对内对外完全不一样……

马蒙专注的看着她。姜清言破涕为笑,把他抱了个满怀,在他肩膀用力蹭了蹭:“谢谢马参军……”

“我们之间不用提谢谢这个词……”马蒙有些不爽,他才不需要她的感谢,只要她乖乖的就好了。

“我马上要回公廨审问孙胜,你跟我回去吗?”

他们心里清楚这次抓住孙胜也只是计划中的一环而已,要将他削职下狱还是需要完整的证据链,且他带的那些军中的下属还不知在何处。

这次抓了孙胜主要是逼他们自乱阵脚给马蒙送人证,但又不能逼的太紧,不然这伙人走投无路在城内为乱也容易伤到普通百姓。

“我现在还没有暴露身份呢,马参军自去审问吧……可要为奴家做主啊……”姜清言已经冷静下来,伸出手指点点他的胸口。

马蒙顺势握住亲了一下,沉声道:“虽然不得不放他回去,给那边点希望,但我也不会让这逆贼太好过……”

姜清言但笑不语,虽然她很想立刻跟他回去,可现在还不是时候。马蒙一时冲动提前跟这人动手了,那就必须更快取得证据。

今天马蒙勉强出了口恶气,但是这还不够。

孙胜那边的幕僚得到消息应该就要开始打点马蒙了,这顿打孙胜即使再不甘心白挨,他的幕僚也会劝他忍下来的。

不得不说,他们把孙胜那群狗头军师的心理揣摩的很准。

马蒙前脚刚回公廨,衙差回报说孙胜的一个幕僚已经等在外面了。

马蒙眼皮都没抬:“让他等着,本参军现在要去审问犯人!”

那幕僚心急如焚,但知晓马参军向来说一不二,不敢在这个时候触怒他,只能盼着自家主子识相,少吃点苦头。

孙胜早就被关进审讯房里“醒酒”了,几桶凉水泼下去,此刻还在嘴硬:“谁他娘的敢泼老子?知道老子是谁吗?!”

马蒙刚走进来就听见这人嘴里不干不净的,夺过陈直手里的盐水鞭握在手里挣了挣,冷冷吩咐道:“跟我进来!”

陈直心里一凛,知道参军这是要动真格的了……这孙胜这次真是作大死了……

里面的孙胜还在地上骂骂咧咧:“一个青楼的妓女,以为自己攀上了马蒙,还拿起乔来了……我呸,等老子出去了有她好看……”

话音未落,马蒙已经带着陈直气势汹汹走了进来,凌厉的一鞭子狠狠抽过去,力道之大几乎在虚空中震出“嗡嗡”声,抽的孙胜趴在地上鬼哭狼嚎。

孙胜被绑着,一时爬不起来,感觉肋骨都快被抽断了,抬头看到马蒙进来,喋喋不休的骂道:“马蒙,你公报私仇,为了一个青楼的婊子,你竟敢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马蒙忍无可忍,抬脚踹在孙胜胸口,这一脚差点把孙胜踢的背过气去,一时说不出话来。

陈直在旁边看的胆战心惊,虽然他知道详情,也知道孙胜害了多少无辜之人,但是现在证据还没审出来,参军再这样来几下,把他打死了可怎么好?到时候刺史怪罪下来也不好说啊!

“参军,您先歇着,让我来!”陈直也不敢硬劝,还不如自己上,还能控制下力道。

“这个人,给我狠狠地抽,抽到他会说人话为止!”

“是!”

陈直在醉红楼潜伏的时日也不短,虽然没摸进去过,但是孙胜夜夜笙歌的时候那些女子的惨叫声他是听见了的,也从他那些随从的只言片语里大致拼凑出了一些情况。

被他折磨的不只有这些青楼女子,还有不少良家女子被抢去折磨致死,陈直也很痛恨这样的人。

他当然知道孙都尉的官职,但是参军既然敢这么做一定是有计划了,他作为下属执行就可以了。

对付这种恶贼,就得比他更狠,下手更不容情。

唰唰几鞭子下去,孙胜已经扛不住了,虽还硬撑着不断嚷嚷“马蒙无缘无故殴打上官,我要去大理寺告他一状”,但惨叫声更大,且连连不断,在审讯房的晚上显得格外瘆人。

马蒙看都不看他,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隔绝了光线,在地面投下一片阴影。

孙胜看着一身杀气的马蒙,不知是出于疼痛还是恐惧,牙齿咯咯作响,那些骂人的话终于一个字也不敢说出口了。

他本就养尊处优,跟马蒙这种战场拼杀出来的杀神气势完全没得比,此刻看他似乎动了杀心,孙胜如同受惊的鹌鹑一样。

他不由得想服软,好汉不吃眼前亏,等他活着回去……

孙胜眼底闪过一丝怨毒的神色,立刻低下头掩盖住了。

“马参军,您若不信我的身份,我可命我的幕僚把官凭呈给您……我知道马参军也是被一时之气蒙蔽,才不察本都尉的身份……”

孙胜的意思是他不会追究马蒙冒犯上官和用刑的过失,主动替他找借口。

陈直停下看了看马蒙,见马蒙微微点头,他便拎着鞭子退到一旁。

“你有官凭为何不立刻拿出来?官员调动都有严格的流程,来我寒州为何不提前报备?”

孙胜一窒,就是因为没有正当理由报备才躲着马蒙的,结果还是对上了……

他软了语气:“本都尉只是途经寒州,并无在寒州停留之意,因此便没有大张旗鼓去拜访刺史……”

“途经?那你是要去哪儿?可有调动文件?”马蒙言辞犀利。

他作为司法参军,对这些相关法条已经熟的不能再熟,轻轻松松就抓住了孙正言辞间的漏洞。

“这……本都尉是奉折冲都尉之命去云鼎仙阶查探情况的,折冲都尉并无具体文件给到只是口头吩咐,所以我才一路低调行事。”

马蒙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那就是无相关文件了?我看你是来投奔太阴会的吧?近期太阴会势力猖獗,你又带着一群高手不经报备就来到寒州,是想图谋不轨?”

陈直立刻上前扒开孙胜的上衣一看,并没有犀牛刺青。

不过参军说的是孙胜欲来投奔太阴会,而不是已经加入太阴会,意思就是说,他是想投奔,只是还没接头成功而已,这个说法进可攻退可守。

参军也是个促狭的……

孙胜听到太阴会,心下暗道那可是谋反组织啊,万一真被马蒙把这口锅扣到他头上,他丢官职事小,命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了。

孙胜也是能屈能伸,立刻喊冤:“马参军,我可是练兵的将领,同为大唐之将,我是万万不可能暗通太阴会的……你不信可以去查,我跟太阴会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马蒙做出一副沉吟的样子。

“参军,门外那个人坚持要来求见您……”一个差役进来汇报,眼神示意是孙胜那个幕僚。

孙胜立刻抓住话头,大喊大叫道:“马参军如果不信,可以把我的幕僚叫来一问便知……我绝不可能造反啊!”

“先关押起来!”马蒙淡淡地吩咐了一声,走出了审讯房。

那个幕僚已经按他的意思被叫进证人讯问的地方了,此时焦急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他们孙都尉已经被关进去这么久了,这马参军一直不出来,不会是在用刑吧……

正焦头烂额,抬头一看马蒙进来了,立刻陪着笑脸上前道:“马参军,我们都尉的官凭在此,您当时走得急,小厮没来得及拿给您看……”

这幕僚也是人精,上来没有对马蒙抓了孙胜这件事兴师问罪,反而放低姿态给马蒙一个台阶,主动替他找补。言外之意就是马蒙并非针对上官而是情况紧急事出有因,是自己这边拿官凭拿的太慢了,怪不到马参军动手……

还有点脑子……

马蒙看了他一眼,见他识时务,态度和缓了一些:“寒州不欢迎你们这些不经报备流窜过来的,孙都尉可是连我们廖刺史都不放在眼里?来了寒州都不去刺史府拜见?”

“马参军误会了,我们怎么敢不把廖刺史放在眼里……我们此次是奉折冲都尉的命令去云鼎仙阶的,于都尉没有给纸质文件……我们也是没办法,只能一路低调行事,这才没有去拜见廖刺史……”

这幕僚能言善辩,态度也放的很低,其实这种情况,一般的官员并不会刻意为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大家说到底还是同朝为官,在无伤大雅的小事上行个方便也是默契俗成的。

可惜马蒙不是个圆滑之人,他对这些官场逢迎之事深恶痛绝,又因姜清言的关系对这孙胜极为痛恨,这次可谓是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了。

“我寒州此时情势复杂,我有理由怀疑你们暗通太阴会,涉及太阴会乃是谋反重罪,本参军现在还不能放人!”

“这……马参军明鉴,我们孙都尉可是朝廷命官,断不可能和太阴会贼子勾结啊!”那幕僚吓了一跳,也知道其中利害,立刻喊冤。

马蒙做出一副被质疑很生气的样子,冷哼道:“你是说我冤枉你们了?”

那幕僚心里疯狂点头,表面却不敢硬刚,赔笑道:“马参军也是一心为民……只是请马参军明查,千万别误会我们是太阴会的同党!”

“知道了,孙都尉我先暂时收押,待本参军跟廖刺史汇报以后再做定夺!”

马蒙一锤定音,那幕僚不敢再争辩,只能先回去禀明马蒙的态度再想办法把孙都尉捞出来。

这幕僚垂头丧气地回了他们的住处,其他人一看便知事情不顺利,忙询问情况。

“马蒙竟如此嚣张?!”

这帮人平时跟着孙胜没少为非作歹,从来只有他们欺负别人,头一次遇到比他们还横的,一时很不适应。

“那马蒙态度强硬,坚决不放人,还拿廖刺史做幌子,确实不好跟他硬碰硬……”

“以下犯上还有理了?!”

“可咱们确实没有武官调动的文件,那马蒙揪着这一点不放,也确实不好办啊……”

“有几个官员这么较真的?我看他就是存心找茬儿?”

谁说不是呢?可他们明知马蒙是存心抓错处,但偏偏确实有这错处让人抓住不放了……

“咱们初来乍到也没招惹马蒙吧,他为何存心刁难?”

“莫非是咱们没给他打点?”

这群人平时自己就是经常吃拿卡要的,自然以同样的逻辑去揣测别人。

虽然传闻都说马蒙铁面无私从不吃请,可他背地里要是吃拿卡要也不会让别人知道啊……传闻还说他不近女色呢,这不还是天天在青楼鬼混?

这些人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要不给他打点打点……”这群人心思活泛起来了。

亏得近日的戏做的好,这群人下意识相信自己“眼见为实”的马蒙。

既然马蒙近来天天往醉红楼跑,多给他送几个美人陪着,先用温柔乡给他松松筋骨,想必态度就能软和下来了……之后送些金银也就顺理成章了。

在这些人看来,朝中为官的有几个是完全两袖清风的?要么为财要么好色,给他来个财色双全,还愁打动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