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意订的是七点的早班机,收拾东西到深夜,他索性就看起了书,没睡。
这个时间睡着了再爬起来,比直接不睡还要难过。
已经开始正式上课了,学业很紧,一点不比要复习的那一年轻松,也或许是心中紧迫,见惯了形形色色的高人,总会觉得自己不足,差点意思,有一个聪明脑袋也没什么大不了,总还有比你更聪明的。
即使他是以专业第一名考进来的。
但还是得拼命,他不觉得苦,也不累,觉得还挺有意思的,自己的选择没错。
对于任何一次选择,他从来没后悔过,他非常坚定且踏实的走着自己的路,别人说什么都没用,他自小就这样,心里有数。
困意席卷上头,他洗了把脸,最后一次检查了要带的东西,带了一个行李箱,里面塞满了给方野买的礼物,看着好就买了下来,不知不觉的,行李箱差点装不完,挤了又挤,才勉强盖上了箱盖。
身份证手机都放在了随身的书包里,装模作样的塞了两本书,可能根本就没时间看。
做完这些,齐意出门了。
外面一片漆黑,但不冷,这个温润的南方城市,似乎秋天来的更晚一点。
齐意站在梧桐树下等着定好的网约车,他是真的喜欢这座城市,也是突然就明白了,一句梧桐美,种满南京城。
到了机场,时间还早,他老老实实的坐在登机口旁边的座位上,很认真的看书。
耳朵里塞着耳机,不时的和方野发个消息。
是方野先发过来的,意哥,我出发了。
齐意突然过意不去,不然别折腾了,我机场打个车就回去了,也不算远。
说好了去接你的,不能变。
齐意对着手机笑,呵呵呵的,像个傻子,盯着那几个字,心里无端的涌出一股暖意。
想回家。
他从来没有过念头,以前,是想逃离。
家对他来说,是个装潢格外贵重的笼子,好不容易飞出去的,他才不会自投罗网,他又不傻。
飞机里前后左右一片乡音,齐意靠着椅背,觉得安心,旁边是安静看书的小男孩,不时的问妈妈几个问题,妈妈很耐心的解答,但告诉他要小声点,旁边哥哥睡觉呢,别吵着人家。
小男孩发着气音,是这么小的声儿吗?
妈妈也用气音回答,再小一点。
齐意的嘴角轻轻咧了一下,然后,就真的睡了过去,连飞机餐都没吃,睡得昏天暗地,却还是能在飞机即将落地的时候,准时的醒来。
飞机落地也不是他最后的归处,可还是觉得亲切,周围已经蠢蠢欲动,旁边的小男孩也快要坐不住了,不时的透过齐意的身体往外看。
齐意识趣的往后靠了靠,让他能完整的看着窗外。
他把自己吓了一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和宽容,他向来不是个爱打交道的人。
即使对方是个小孩,他也一定会闭着眼睛直到最后都在装死。
然后自嘲的笑了笑,看着飞机滑进了跑道,竟然会觉得激动,也觉得胆怯。
这么久没见,也不知道方野会不会和自己一样,怕。
但还是不见不行的。
座位在前排,齐意下飞机很快,过了廊桥,拖着行李箱,急匆匆的就往外走。
接机的人很多,这里永远热闹,永远充满相逢的喜悦,看见刘滨的时候,齐意愣了愣,说不出来话。
刘滨搓着手:“意哥……回来了……野子他……不敢见你……”
刘滨说的很艰难,好像喉咙被堵了,勉强发了个声。
齐意拖着行李箱的手紧握了一下,看着他,发声更加艰难:“他来了吗?”
刘滨殷切的点头:“来了来了,外边从车里坐着呢……意哥,我跟你说啊……”
齐意扭头就往外走:“我听他自己说。”
“这事让我弄的!”刘滨搓着手,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从衣兜里往外掏手机,齐意的声音不远不近的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凉意。
“手机放回去,我不说第二遍。”
无端的,刘滨就想起了,被齐意摁扁在桌子上的那个可乐易拉罐,抿了抿嘴,手机塞回了衣兜,默默跟在齐意后面,大气儿不敢喘,更别提明目张胆的通风报信了。
齐意穿过大厅,走出六号门,径直走到停车场,远远的看见了自己的车,他突然停住了,深深呼吸两口气,缓了缓攥得生疼的手,大步往前走。
车没锁,因为里面坐着人呢,那个人从他出现在停车场就眼巴巴的往这边看,齐意冷着脸,愣是一个对视都没给。
其实心里是劫后余生的窃喜。
看见刘滨的一瞬间,他几乎要一口气喘不上来,窒息的太阳穴都在疼,不祥的预感突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活着就行。
只要他活着。
生气也是在听了那些话之后,但也没那么气,只是觉得心疼,疼的要命,虽然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打开后备箱,放进了行李,方野转头看他,挺别扭的姿势。
“意哥。”意外晴朗的声音。
齐意心里托了底,慢慢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但还是忍着没说话,哐当一声关了后备箱。
“上车。”他小声的对刘滨说。
“意哥,你们先谈谈?”
“上车!”
齐意吼了一嗓子:“你不上车我怕我忍不住揍人!”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刘滨坐进了副驾驶,方野一个人坐在后面。
低着头,偶尔偷看两眼,不敢说话。
齐意没炸毛,也没说什么,就那么安静的坐着,看着车窗前面,没什么好看的,停着几辆车,有人拖着行李箱经过,行色匆忙。
齐意却看得出了神。
打开车门的第一眼,他就看到了方野头上有伤,腿上有护具,心里大概也就明白了,不是骨折就是骨裂。
所以他才拖着刘滨来开车,他自己开不了。
齐意叹了口气,低头嘲弄的笑了笑,看了看方野,也看了看蜷缩在座位上试图让自己隐身,又体格太大根本办不到的刘滨,轻轻说了话。
“我在你们心里到底算什么呀?嗯?一天天的白罩着你们了,什么事都不跟我说了,是吧?我刚刚查了,今天还有回去的机票,不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