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得到消息这两位救星都来不了了,虞允文顿时觉得天要塌了。不过他确实也不是凡人,也不气馁,还是天天虚张声势,死马当成活马医。
现在虽然这两位还是没来,但总是来了五万大军。虞允文觉得经过自己一番布置,起码撑到他们来,不成问题。
虞允文觉得自己准备好了,完颜亮也觉得自己准备好了。十月十八,良辰吉日,完颜亮高调地登台亮相。金军杀黑马祭天,再把一头猪和一只羊投入长江之中祭祀江神。
为了表示对赵构的蔑视,也为了辟邪,完颜亮亲手杀了一条黑狗,用黑狗血涂了军旗。三军喊声雷动,这样就不怕王财神的妖术了。
看到汉人民夫突击打造的数百艘船,随着滔滔江水上下起伏,连绵不绝。完颜亮豪情万丈,前几天的心神不定,在杀了黑狗之后,已经随江风而去。
他十分得意地对都督完颜昂与普卢浑说:“船只已经准备完毕,现在可以渡江了!”见皇帝兴致这么高,二人不敢再阻拦,赶紧低头领命。
不过出于谨慎,他还是让汉人签军试探性过江,并立下了先渡江者奖励黄金一两的赏赐。为了让宋军误判,完颜亮还改了指挥信号,竖起红旗表示前进,倒下黄旗表示撤退。
一声号炮,战舰浩浩荡荡杀出杨林口,进入长江,涌向采石矶。宋军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转眼间已有六七艘金军的运兵船就冲到了东岸。
禁军看到金兵上岸,又是一阵骚动,有的禁军又扔下刀枪就跑。时俊手持双刀,切瓜剁菜一般砍杀了三个人,大喊:“背后就是家人,今天就是死在这里也不能后退!”
那帮逃兵显然觉得时统制比金兵更可怕,于是赶紧又跑回战位。时俊大喝一声:“放箭!”一阵梆子响,箭如飞蝗。最先登岸的部分金军,迎来了漫天箭雨。
虞允文看到金兵已经上岸两三千人了,马上一挥手:“放炮!”采石矶山崖上的大炮往后退了一下,发出怒吼和浓烟,对着已经靠岸的敌船射出一颗颗实心弹。
十斤的铁弹撕裂空气,带着尖啸撞向了金兵船只。这些船挤在一起,很容易被击中。一艘艘船甲板被开了大洞。忽然,一艘船的主桅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巨大的木柱在实心弹面前如同芦苇拦腰折断,漫天索具如同水母的触须般轰然坠落。船工吓得赶紧跳水逃跑,签军们也赶紧跳下船,找地方趴下装死。
张河带着海鳅船和西船队一起从港汊中冲出,船艏包铁如巨兽獠牙,桨轮在后面留下长长的白浪。本来他们就埋伏在上游,船速又快,加上顺水而下,顿时撞沉了不少金兵的小船。
张河的船队飞快地将金人船队截成两截,然后将东边金船赶往岸边宋军或者长江下游。张河大喊:“打旗,让船队别靠近西岸。右舷虎樽炮开火,配合岸上的兄弟夹击金人。”
冬天水源干涸,金船为了躲避张河船队的炮击,慌不择路,很容易在江边滩涂搁浅。已上岸的金兵,被滩涂障碍物把阵型搞得支离破碎,完全是被宋军压着打。
完颜亮看了,冷笑道:“果然是半渡而击。开炮!”我们的老朋友蒲察庆命人挥动小红旗,隐藏的大炮纷纷撤去伪装,对着张河的船队和采石矶上的炮兵阵地放起炮来。
张河不防金兵居然有这么多大炮,赶紧发信号往下游逃去。紧跑慢跑,一艘船挨了一炮,正打在水轮罩上。顿时木片飞溅,叶轮漏了出来。
完颜亮远远看到,冷笑一声:“朕还以为真有妖法呢,原来就是用罩子把明轮藏了起来。马上大喊告诉三军,免得被南蛮子唬住了。”左右得令,马上令禁卫军大喊。
消除了为未知事物的恐惧,又赶走了宋军的船队,是时候让主力上场了。完颜亮亲擂羯鼓,刹那间,百船同时启动,船桨整齐划一地入水,搅起无数水花。每一支桨都像是怪兽的长爪,在江水中疯狂地搅动着。靠近西边的半个长江都好像开了锅一样。
每艘船上都有一面战鼓,鼓手们疯狂地擂动,鼓面震动发出“咚咚咚”的沉闷巨响,如同滚滚闷雷滚动不已,又如滔滔江水连绵不断。船帆被劲风鼓满,发出“噗噗”的声响,像是在呐喊助威。
船头劈开江水,激起一串串白浪,在船身两侧形成两道弧形的水帘。这百船并行,绵延望不到尽头,在江面上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大有要将采石矶一口吞下的样子。
金兵站在船头,盔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他们面无表情,眼神中透着麻木与狂热,手中的兵器紧紧握着。骑兵们甚至将战马牵到了甲板上,准备船一靠岸,就骑着马直冲下去。
那些高头大马不安分地嘶鸣着,蹄子在船板上刨动着,更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虞允文站在采石矶山崖上,不用望远镜也能清晰地看到金兵的船队位置。慢慢的,金船的前锋已经接近东岸了。虞允文一挥手:“全面开火!”完颜亮,这回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半渡而击!
新军的大炮全面开火。之前厢军隐藏的大口径火炮也撤去伪装,从堡垒的炮口伸出炮管,对着金军的炮队猛轰。
金兵的大炮射程近,只能勉强与宋军的小炮相当。炮兵射击也是靠直瞄,并不会计算弹道。他们也没有炮垒,只是在江边找了个高地,平整了一下。跟王有志的炮兵对射,简直就成了叫花子跟龙王比宝。
宋军的一门炮是二十五到三十五个人来“伺候”,由观(侦查兵)、通(通信兵)、炮(炮阵地)、驾(牵引车辆和马夫)、炊(后勤炊事)这五部分组成,也就是一门炮就是一个排。
宋军的炮手开炮先放风向标,从抗金军那边引进的三转杯风速计,几个人拿着仪器测角度,算位置和弹道,然后以连为单位发布命令:全连射击,456号目标,炮兵,榴弹、延期引信、二号装药、表尺432、方向1-15,高低+2,三发急促射,装填!预备—放!
而金军一门炮才十来个人负责。炮长不过是沿着炮筒往敌方位置直瞄,凭经验调角度。发号施令是这种形式:“对着这边,你怎么那么笨呢?不是那边,是这边。对!垫高点,再低点。药别放太多,捣结实了。你拿错炮弹了。插药捻,你插哪头呢?放!
怎么不响??,药捻受潮了。换一根,快点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