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南新回眸看了叶枕安一眼。
就是这一眼,只见他那平平无奇的双眸一瞬变得璀璨生辉。
叶枕安看着他的眼睛,恍然道,“是你?”
余相皖这才将以前的异常串联起来。
投灵渊本便难寻。
可那一年进去了四人。
他,叶枕安,桑榆还有温南新。
桑榆姑且说是鱼回故意放她进去试探他的,那温南新呢?
他们本便是一伙。
当时进去是要求证什么吗?
还有,他分明觉得温南新的眼睛很好看,可叶枕安却只觉得他平平无奇。
当时他只以为是审美差异。
压根没想到是温南新的眼睛有迷惑人心的作用,再加上他出神入化的伪装。
所以,他和叶枕安看见的温南新,根本就是不同的他。
难怪,难怪当时在投灵渊,温南新听见叶枕安过目不忘会失态。
原来根本不是想让叶枕安利用过目不忘的本事帮他寻母亲的惊喜,而是慌乱。
他怕叶枕安认出他来。
温南新见叶枕安认出他也不意外,反倒是荆祈悦怔怔的看着温南新。
叶枕安知余相皖没认出温南新是谁,眼神有些复杂,开口道。
“他是大师兄院中的那只长尾山雀鸟。”
余相皖闻言怔然。
蓦然想到了在荆祈悦怀中那只浅黄色毛绒绒的长尾山雀鸟。
不曾想,它竟已化了形。
如此,一切便说得通了。
被温南新捅出的伤口在慢慢愈合,余相皖也不挣扎。
看着温南新,声音平静。
“我手上这根红绳,是你用来监视我的吧?”
温南新早在暴露身份的那一刻,便做好了余相皖洞悉一切的准备。
余相皖惨然一笑,似讥讽,似自嘲。
“从我还未出生时便想着对付我,你们可真是……”
“可真是……”
他有些颓唐,也不说话了,手心却飞出一抹冰心极焱,将自己皓白手腕上的红绸烧成灰烬,随风落散。
温南新见状,那双漂亮的眸子微微一闪,却什么都没说。
荆祈悦见余相皖这副模样,有些不忍。
这万年,她将自己封闭在风情园,不问世事。
竟不知二师兄如此算计余相皖。
她身子虚弱,靠着叶枕安,借力站起,踉跄着向前两步,看着张竞雪,开口道。
“二师兄,大师兄不是余相皖害死的,你为何一直揪着他不放?”
“不是他又是谁?荆祈悦!你别只会说风凉话,那可是大师兄啊?”
张竞雪双眸猩红,看着荆祈悦的眼中俱是疯狂,没有一丝温情。
“他生前那么偏心你,什么都紧着你,现在他死了,你对我复活他之事百般阻拦,现在竟然还反过来帮害死他的仇人说话!”
“荆祈悦,你不配大师兄对你的偏爱!”
荆祈悦孱弱着一张病容,唇角绽开一抹凉薄的笑容,对张竞雪道。
“偏爱?”
“大师兄是偏爱我,可他又何曾薄待过你?我有的,你势必也有一份。大师兄知你敏感,总是患得患失,所以费尽心思对你好。”
“可你呢?”
“你什么事都只会怪别人,你钝感力强,你感受不到大师兄对你的爱,所以你直到现在都还固执的认为大师兄偏心……”
说到这里,许是情绪太过激动,她竟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叶枕安忙扶住她。
荆祈悦还想再说话,可一开口,殷红的鲜血就不要钱似的从嘴中涌出,封住了她未尽的话。
毕竟是两个渡劫修士的围攻,即便有余相皖疗伤,又怎么可能在这短短一炷香时间恢复如初?
叶枕安道,“三师姐,你先别说话了。”
荆祈悦紧紧攥着被血染红的衣袖,还想说话,却血气上涌,不可控制的喷出一大口血,差点直接晕过去。
“三师姐!”余相皖见荆祈悦身受重伤又被张竞雪刺激,不由担心道。
桑榆扶着柳疏璃,从始至终一言不发。此事她是局外人且修为低下,不仅帮不了什么忙,甚至还可能成为余相皖的掣肘。
这时,柳疏璃指尖微动。
桑榆察觉到柳疏璃轻微的变化,激动的唤道。
“阿璃?”
柳疏璃缓缓睁开那双琉璃般澄澈淡漠的眼睛。
鱼回看着对面的几人,对余相皖道。
“小鱼儿,你可知当日在魔都,我为何将你送到我这洞澈观火扇之中?”
余相皖看着鱼回一翕一合的唇,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温南新这时押着余相皖往鱼回的方向走去。
“长宁!”
叶枕安又惊又怒。
余相皖回眸,缓缓对他摇了摇头。
鱼回轻笑一声,似雨后初霁的煦光,说出的话却比朔九寒天的冰潭还要冷。
“你在洞澈观火扇中所经历的那一切,都是你真真切切的人生。”
余相皖脑中似有一根紧绷着的弦,“轰”的一声,被人无情断开,纷乱陈杂,不知今夕何夕,不知天地何物。
他眼神破碎,有些失神的看着鱼回,嘴唇颤抖着,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可置信道。
“你……”
“你说什么……”
鱼回看着余相皖,眉目温朗,重复道,
“我说,你在洞澈观火扇中看见的那一切,根本就不是幻境,那是我将你送到了过去,那是你原本的人生轨迹。”
余相皖睫羽轻轻一颤,浑身瘫软,若不是温南新扶着,势必跌倒在地。
想到洞澈观火扇中经历的那短短几年,余相皖的心像是被人一刀一刀生剜。
没想到那不是幻境,是他回到了过去,以后来者的身份旁观了他们正常的一生。
余相皖蓦地抬头,眼中布满血色,嘶吼着,近乎疯魔。
“鱼回!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难怪今生他分明与阿璃没相处多久,却总是下意识的想护住他,想和他修复关系。
原来竟然是因为他们早在很久以前,就一同出生,一同搀扶着成长,一同拜入扶摇……
原来那不是他的臆想,那是他们曾经亲身经历过的一生。
所以即便一切推翻重来,他看见阿璃还是会忍不住靠近。
想到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恣意明媚的少年。
发未雪,乐观开朗,一手剑法出神入化。
师尊说过,他的手,天生就是拿剑的……
余相皖眼中的恨意如有实质。
本来美好的一切,都被鱼回和张竞雪毁了!
只因为他们那犹未可知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