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备军震耳欲聋的喊声之中,卢植也来到了现场,见到刘备军从上到下群情激愤的场景,不由得吓了一跳。
“玄德,此是为何?”
“宗员校尉不由分说,不但调兵围困我部兵马,还对我手下乌桓兵士出言不逊,刀剑相向,这是何道理?”
刘备立刻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向卢植详述一遍,卢植听完了,转过头来看着宗员,两眼之中充满了愤怒。
“因你一人,几坏大局!来人!请印鉴来!”
卢植话音一出,宗员的脸色立刻就吓得煞白!
因为这印鉴是天子所赐给卢植的中郎将大印,其职能在当时那个年代和后世的“尚方宝剑”差不多。
既然把这东西都请了出来,那就是要重责于他!
作为卢植的副手,护乌桓校尉,宗员在官阶上和卢植是对等的,但是天子所赐印鉴所授予卢植的权力,完全可以让卢植把宗员阵前砍了!
片刻之后,卢植亲兵取来印鉴,卢植环顾四周,发现乌桓骑兵们一个个脸上都挂着愤怒之色,明白不重责宗员是不行的了!
而且,宗员如此行径,几乎毁了大军与刘备之间的关系,他却有责任在身。
“天子所赐印玺在此,今护乌桓校尉宗员阵前不辨是非,鲁莽行事,几乎造成军变,此不重责,难服众心!”
卢植说到这里,口气突然缓和了一下,继而说道,“念及其以往屡次所立功劳,抵去其攻,重责二十军棍示众!”
卢植这已经算是留了情面,毕竟要是不留情面,他宗员是什么下场,不言而喻。
尽管如此,宗员依旧哭丧着脸,毕竟他要在全军面前被重责二十军棍,他的身子骨倒是受的住,只是,这可并不是挨打。
面子上的损伤,他也是伤不起的……
可他又别无他法,眼下的情形,卢植不打他,如何能够平息众怒?众怒不息,他只怕是会落得个更惨的下场!
于是,他只能当真被卢植派健壮军士放翻在刘备军面前,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挨了实打实的二十军棍。
卢植可没有棒下藏私的意思,虽然他和宗员搭档着打黄巾,总会有些同袍之谊在里面,但眼下这二十棍倘若藏私,那必然无法服众,无法平息众怒。
况且,这也不是卢植的性格。
卢植在打完了宗员之后,还特意观察了一下乌桓骑们的神情,毫无疑问,从他们脸上的表情可见得他们虽然没有全部消气,多少也是解气了些。
“行刑以完毕,玄德,若你麾下乌桓兵马觉得尚不解气,我便在此为他求个情,请他们宽宏大量!”
卢植也卖了个人情给宗员,多少要把他和乌桓骑兵之间的疙瘩解开,要不然这两波人只怕是天天互相看着都不顺眼,还怎么可能在一块儿共事呢?
“楼班,你意下如何?”
刘备并没有代替乌桓骑兵们做回复,因为他清楚,受辱的是乌桓骑兵,要看他们的意思。
【打他一顿,倒也解气,切莫叫主公危难!】
楼班心中想着,嘴上便说,“便如此吧!”这就算是认同了卢植的处罚方式。
“好,那就把宗员抬回帐中医治!”
安抚好了乌桓骑兵的情绪之后,卢植也把刘备叫道一边询问,“你军中为何有如此多的乌桓人?且那乌桓人的少年首领,我看不是寻常人物。”
刘备一听,不愧是自己的老师,看人入骨三分,于是就把楼班的身世向卢植告知,把他是乌桓单于丘力居之子,因被蹋顿谋害而入汉地的事情说了出来。
“难怪他虽年幼,却在这些乌桓人中有如此威望,原来是丘力居之子!”
卢植没想到这个年轻的楼班竟然是乌桓的正统继承人!
“恩师,乌桓叛乱,一半是因为张纯蛊惑,另一半,是草原上遭了灾,前任乌桓校尉不加抚恤反而强征乌桓从军平定西北,又厚此薄彼,乌桓人实在难以生计,因而为之。”
在刘备看来,乌桓人其实与其说是自己反了,不如说是被汉朝给逼反了!
“此时张纯在北地为乱,以乌桓人为羽翼,若朝廷可以对乌桓从宽处置,妥善安置,想来必可瓦解张纯之军!”
刘备对张纯非常了解,他和乌桓蹋顿的势力加在一起十几万之众,而且盘踞在塞外,来去如风,不好对付。
如果能够让乌桓和他离心离德,无异于是断了他的一条臂膀!
“此言甚善,好见识!”
卢植听闻刘备所言,又是对刘备刮目相看,这眼光,简直是与他不谋而合!
“朝廷如今内忧外患,对张纯鞭长莫及,对乌桓叛乱一事,我必会向向朝廷奏明原委,征招乌桓中不愿从贼者入关内相助剿灭黄巾军,免自身之罪,瓦解张纯之力。”
卢植想要把乌桓人作为士兵带入平定各地黄巾的队伍里面,将愿意归附于大汉的乌桓人留在关内。
但是,想要朝廷免去先前他们叛乱的罪责,可没有那么容易,光是卢植上表,未必有用,让他们从军,也是让朝廷看到他们的诚意,也得给朝廷提供一些价值。
况且,从军征讨黄巾后,他们也有立功的机会,没准还能混个出身。
而各地抗黄巾的队伍,朝廷是不会克扣其军需的,待遇势必要强于先前朝廷强征乌桓人出兵。
“将军,我族人半数不愿跟随蹋顿与张纯结盟,与大汉为敌,若朝廷当真如此,我族人必然归心似箭,必不会附逆了!”
楼班听闻卢植所言,喜出望外,高兴的眉飞色舞,虽然他和蹋顿因继位之争不合,但他更怕的是在蹋顿的引导下,乌桓会走向覆灭。
毕竟蹋顿对汉朝的态度始终不好,与张纯一起反抗汉朝。
而楼班自来汉地后,久见中华之雄壮,地大物博,只恐蹋顿所作所为,会把乌桓带人万劫不复之境地!
原历史上,蹋顿相助袁氏,引得曹操北征乌桓,乌桓民族自此便渐渐消亡于历史长河之中!
“恩师,备也代乌桓百姓与我大汉边民百姓感谢恩师之德,我大汉,当有怀柔四海之心,对周遭列族,皆有包容之心,昔日秦统四海,汉定天下,我辈当怀宣帝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之心才是!”
刘备一边说,眼中一边闪烁着激动的神色,便如暗室中的耀眼明珠一般,光彩夺目。
而卢植听了刘备所言,虽然面上没有流露出来,但内心之中,已然是波涛汹涌!
这等话,是随随便便就能说出来的吗?
这等胸怀,是什么胸怀?
这是帝王的胸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