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苑春宵夜暖,而王府后院其他各处皆是辗转难眠。
“妙音,你说王爷他怎么又去了梧桐苑,”平时一向趾高气昂的荣侧妃,现在满眼落暮,眼底更是隐隐泛着青。
妙音看着荣侧妃这般,也忍不住心疼,“不过是连着去一日罢了,奴婢记得您当初入王府时,王爷可是一连来了半月,便是王妃也是没有这样的殊荣的。”
听着这话,荣侧妃不自觉便回忆起她初入王府的景象,嘴角微勾,但想起江念那张脸,她还是忍不住蹙眉,继而转头看向妙音,言语中藏着酸楚,“你说江氏是不是比本宫还美?”
妙音身子微僵,但转瞬便回道,“怎么会,您姿容绝代,当初在闺阁里,容貌便是出了名的,何况您将门出身,身上的英气,也非寻常女子可比,那江氏哪里能同您比,最多也就看个新鲜罢了。”
荣侧妃右手轻抚着脸,神色终于恢复如常,眼里盛着凌厉,“是我着象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怀上孩子,而且徐氏才是那个真正要注意着的。”
妙音见荣侧妃不再神伤,轻舒了口气,“侧妃您既然知道什么是最要紧的,那就得注意着自己身子才是,赶紧安歇吧。”
夜凉如水,圆月高挂,荣侧妃仰着头看了看,而后才轻吐,“嗯。”
结果在刚踏入门槛时,荣侧妃就掩不住咳嗽,妙音顿时急坏了,言语慌张,“您这两日都没怎么歇息,刚刚站的地方又离冰盆近,只怕是受凉了。”
\"不过是咳嗽两声罢了,无事,\"说完,荣侧妃又紧接着咳嗽了几声。
“不行,还是得将钱府医请来,”说着也不等荣侧妃答应,便吩咐底下的丫鬟赶紧去请。
半个时辰后,钱府医便入了春风院,“下官拜见侧妃。”
“钱府医请起 ,不必多礼。”
“谢侧妃,“钱府医连忙从医箱里取出脉枕来,放在小烷桌上。
荣侧妃漫不经心的,她觉得不过咳嗽两声罢了,怎么的也不会有碍,但一盏茶时间过去了,钱府医的眉头越皱越深,她也不由得提起心来。
最后妙音没忍住出声询问,“钱府医,究竟如何?”
钱 府医没立即回话,但在片刻后,便笑着跪在了地上,“恭喜侧妃,您已有近一月的身孕了,由于月份浅,所以为了万无一失,刚刚下官才探脉许久。”
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几乎震晕了荣侧妃主仆两个。
“钱府医可确定?”妙音虽然高兴,但为稳妥,还是再次确定,否则她怕空欢喜一场,惹得自家主子伤心。
“妙音姑娘放心,这孕妇胎象,我还不至于诊错。”
得了准话,妙音立马便跪在了荣侧妃下方,“恭喜侧妃,您这胎定是个小王爷。”
荣侧妃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想到里面已经有了王爷的孩子,欢喜得掉眼泪,“快起来,我能怀上孩子,也有你尽心伺候的缘故。”
“侧妃快别哭了,这是大喜事呢,别人求也求不来的福分,”说着突然又想到刚刚荣侧妃咳嗽的事,连忙问钱府医可要紧。
“不当事,不过侧妃房里的冰得少用些了,毕竟月份浅,得注意着些。”
确定无事,荣侧妃欢欢喜喜让妙音取了五十两银子给钱府医,“我有孕的事,先别告诉王爷。”
“是,下官知道。”
等钱府医退出去,妙音这才开口,“侧妃您是想等到胎象稳固了再说?”
“这是自然,这些日子,你将院子给看紧了。”
“是,奴婢知道,侧妃放心。”
第二日,江念还是没起身伺候,端王看着熟睡中的江念,小脸粉扑扑的,也没计较,只走时轻捏了两下,江念顺势故作朦胧睁开眼,“王爷怎么起来了,妾伺候您。”
端王听见这话,有些想笑,等这懒的伺候,只怕是不用上朝了,“睡你的,”说着又捏了下江念的小脸,然后便转身走了。
跟在端王身边的周全,出门前转头看了眼还窝在塌里的江念,只在心里嘀咕可真得宠。
而就在这个瞬间,心动进度条居然动了,到了百分之十。
江念真懵了,她昨天倒是盼过心动值能上升,毕竟是第一次侍寝,想着端王能对她更喜欢一点,结果没有。
但居然这第二天有了?江念有点弄不明白了,最后她琢磨来琢磨去,难道是为着两晚的反差?
想到之前因为横渠四句动的心动值,江念觉得自己十有八九真相了,毕竟只怕之前端王觉得她是个草包,不通文墨的。
反正心动值上升是大好事,江念还是很高兴的,而且这事也就能放心里琢磨,她现在和端王还没好到能直接去问他。
“伺候我洗漱吧,”江念起了身,又露出一身青紫来,白芍连忙错眼开。
“姨娘今日装扮素净,还是艳丽?”
江念看着镜中素面朝天,仍然明艳不可方物的自己,“你说呢?”
白芍知道这是考教,亦是教导,便认真思考起来,“不能太素净了,否则王妃肯定觉得姨娘您昨日那般是在骗她,也不能太高调了,否则只怕便惹了所有人嫉恨。”
“很不错,”江念眼里笑意明显。
白芍得了夸奖,开心得不行,嘴边的两个小酒窝就没隐下去过。
“行了,收收笑,葳蕤院快到了,”江念一身清荷碧波裙,头挽青云莺丝髻,清丽脱俗,不同于昨日的魅,但却是另一种极致的美。
江念今日又是最早到的,于是珍珠便端了坐胎药给她,这一幕正好落在住在西侧间的吴姨娘眼里。
“我怀了孩子才好容易从通房升为姨娘,而她不过是侍寝,便轻而易举得到了这一切,”吴姨娘身侧花盆里的月季都被碾碎,唯一留下的痕迹便是吴姨娘指尖那抹粉。
“姨娘何必自降身份与她比,您现在肚子里可是怀着小主子,等顺利生产完,肯定会升为庶妃,哪是她能比的,”劝解的是吴姨娘贴身伺候的素云,也是唯一一个不是王妃赐下的人,是吴氏还是通房时便跟着伺候的。
“你说的是,这府里好颜色的多,最重要的还是我肚里的孩子,而且这江氏,连着侍寝两日,后院想害她的多得很,我只管看好戏就是。”
吴姨娘眼底的恨意被笑所取代,但却愈发渗人。
江念忍着恶心喝完腥涩的坐胎药,白芍在边上心疼不已,但也没有法子,唯一能做的,就是从袖带中取出用油纸包裹住的两颗蜜饯。
“姨娘,您甜甜嘴。”
江念看见白芍眼底的红,很难不感动,这丫头处处为她,她以后得耐着性子好好教,这后院是吃人的地方,若是没有自保的能力,谁也护不住。
“别哭,否则王妃瞧见了,该生疑了,”江念低声耳语,同时将蜜饯放在舌尖,顿时甜便盖住了之前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