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沙在夜幕降临前将米奇送回了家。
他没有敲门,因为房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便能打开。
屋内,米诺斯正焦急地来回踱步,显然心中有事。他的脸上还有些湿润,可能是刚刚哭过。
房门突然打开,两兄弟相见的那一刻,米诺斯心中的担忧瞬间消散,他冲向米奇,幸好有凡沙在旁支撑,否则米奇可能会被弟弟推倒。
“老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发生了什么事?不是说好一有不对就回来吗?”米诺斯扑在米奇怀里,两人站在门外,吸引了路人的目光。
此刻,米奇也很激动,紧紧抱着自己的弟弟,低声在他耳边说:“好了,你是不是哭了?你看老哥我这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吗?好了好了...”
虽然兄弟俩的团聚场面很温馨,但凡沙站在一旁显得有些多余。
路人的目光不断在凡沙和两兄弟之间徘徊,兄弟俩因为重逢的喜悦而没有在意,但凡沙却感到不自在。
凡沙轻声对两人说:“外面冷,咱们进去说吧。”
于是,他几乎是半拉半推地将两人带进了屋内。
房门关上后,兄弟俩已经倾诉完了彼此的思念。
这时,米诺斯扶着米奇,对着正关上门的凡沙深深鞠了一躬。
凡沙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被两兄弟的举动搞得有些懵,直接问道:“你们俩这是怎么了?”
面对凡沙的询问,米诺斯没有多说什么,他先扶着米奇坐下,然后走到凡沙面前,给了凡沙一个大大的拥抱。
凡沙一时间没转过弯来,不明白米诺斯为何要抱自己,耳边却传来米诺斯低声的感谢:“谢谢凡沙大哥,谢谢凡沙大哥把老哥带回来。我相信了,凡沙大哥就是那些游记故事中的主角,谢谢,谢谢。”
米诺斯真挚的情感让凡沙有些不知所措,当他的视线越过米诺斯的肩膀看向米奇时,看到米奇正露出一脸欣慰的笑容。
“啊,咳咳,不用谢,不用谢。”凡沙尴尬地回应着。
凡沙原本不知所措的双手,这时才收拢,紧紧回抱着米诺斯。
“凡沙,我也要谢谢你,能不能也给我一个拥抱。”米奇摇摇晃晃地起身,面带微笑地对凡沙说。
米诺斯松开手,站到一边,凡沙面对米奇的请求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当然。”
于是他上前两步,给了米奇一个拥抱。
“谢谢你,凡沙小兄弟。对不起我之前没听你的,对不起我在地下室里还想对你出手,对不起,这件事都怪我。”米奇在拥抱中向凡沙道歉。
凡沙紧紧地回抱着对方。
这种拥抱对凡沙来说是第一次体会到,在安和的时候他也只有和远正有过拥抱。但两次拥抱的感觉截然不同,和远正的拥抱是依恋的、缠绵的,一旦抱上就不想松手,那是一种很温暖的感觉。而和这两兄弟的拥抱则是激动的、喜悦的,是对生的喜悦,是对相逢的喜悦。
“别再提那些了,让它过去吧。咱们这算是过了命的交情,不能这么矫情,对吧。”凡沙说道,两人紧紧拥抱了一会儿后松开了。
米奇看着凡沙,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两兄弟之外另一个异父异母的兄弟了。作为兄弟,以后只要你有什么事,只要给我来信,我一定赶来帮你。”米奇郑重地说。
对于米奇的承诺,凡沙只是微笑地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身上背负的困难,还是不让对方知道的好。
“好了,好了,我也到时候该走了。”凡沙注意到米家两兄弟想要挽留他,便抬手表示:“不用留了,我很快就要离开极冰堡垒,就这样吧,有缘再相见,祝你们两人平平安安。”
“好,平平安安。”米奇见凡沙如此坚决,便没有再强留。
“平平安安。”
离开那栋两层小楼后,凡沙快步走到一旁的胡同中,靠墙坐下。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平平安安...平平安安...也不知道爷爷他们是不是也平平安安,希望他们都能好吧。”
凡沙靠着墙壁休息了片刻,然后站起身来,心中却感到了一丝迷茫。
他伸手摸了摸放在口袋里夏利给他的通讯工具,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在这座城市中,凡沙决定四处游荡,尽管城市很大,他知道不可能在离开前逛遍每一个角落,只能选择一些看起来不错的地方走走。
极冰堡垒内环城区无疑是最吸引人的地方。
尽管堡垒外冰雹肆虐,内环城区却依旧充满了欢声笑语。
由于没有钱,凡沙只能闲逛,看起来有点像是无所事事的地痞流氓。幸运的是,他的穿着还算得体,不至于被店家直接赶走。
只是这样只看不消费的行为,确实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许多店家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这位裹得严严实实的旅客。
“喂。”突然,一只兽爪按住了凡沙。
凡沙转身一看,发现一位蓝色龙兽正微笑着站在他面前。对方看上去正值青春年华,感觉和凡沙差不多年纪。但从明湖那里得知龙兽长寿的特性后,凡沙不再随意猜测别人的年龄。
“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凡沙问道,视线扫过对方的衣着。对方穿着普通的休闲衣物,一件保暖的线衣外面套着,整个兽人除了眼睛和一些部位的皮肤外,其他需要保暖的地方都被衣物包裹得严严实实。
凡沙注意到,这位蓝色龙兽的肩膀上并没有他熟悉的龙首肩章,这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回想起之前遇到的佩戴龙首肩章的龙兽爻雷,怎么看都像是位九悟的大人物,因此凡沙有理由推测,那些佩戴肩章的龙兽可能都是九悟兽人。
“啊,我看你在这条街上只看不玩,是都不喜欢吗?”蓝色龙兽问道。
凡沙挣脱开对方的手,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位龙兽:“怎么了?不行吗?”
“没有没有。”对方连忙摆手,“我知道你,你是来自大海另一边的兽人,所以在你一进这条街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这条街都是我的产业,如果有什么不喜欢的尽管和我提,没有关系的。”
凡沙脑门上浮现出三个问号,他现在很想找个人给他解释一下什么叫做“这整条街都是我的产业”。
‘果然...龙兽人一个个都是老怪物。’
“我怎么感觉你在想一些很无礼的事情?”那龙兽眉头一挑,伸手抓住凡沙。
凡沙心虚,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开口一直否认:“没有没有...”
“好了,别在外面干看着,我带你好好玩一圈,我保证你绝对会喜欢上这里的。”
对方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抓起凡沙的手腕,就往最近的店铺冲去。
起初,凡沙对这位突然出现的兽人保持着警惕,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对方确实没有恶意,防备心也就逐渐放松了。
蓝色龙兽带着凡沙逛了许多能玩的和不能玩的地方,并向凡沙介绍了这些游戏的起源。其中很多游戏都是出自人族之手,比如冰壶、溜冰、滑雪等,都是人族创造的。
就在他们玩得开心的时候,凡沙衣袋中的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
两人当时正前往下一个游乐设施,蓝色龙兽见凡沙突然停下,便也跟着站定。
凡沙掏出通讯器,但这个通讯器除了震动和发出声音外,没有任何其他提示,凡沙不知道如何操作,尝试着乱按一通都没法取消震动。
一旁的龙兽看着都为凡沙着急,好在他知道这东西的用法,直接提示道:“你把它放在耳边,通讯器放在耳边就能接通了。”
确实,这东西完全不需要拨号,也不需要点击接通,只要心中想着要接通,通讯器就可以直接通讯,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话语和思念可以转瞬即达。
凡沙按照龙兽的方法,果然成功接通了通讯器,通讯器那头传来一个有些失真的女声。
“凡沙,你那边解决好了的话,现在可以到城市内城区的水晶旅店找我了,我就在水晶旅店等你。”
凡沙握着不再发出声音的通讯器,转头看向一旁的龙兽。
“我要离开了,之后不能陪你玩了。不过今天玩得很高兴,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蓝色龙兽愣了一下,没想到凡沙在离去前会询问他的名字。随即他回过神来,微笑着对凡沙说:“当然,我叫失温,很高兴能和你认识。不过我很想知道你对这个城市的看法,你能告诉我吗?”
“这个城市嘛?”凡沙迟疑了片刻,抬头仰望穹顶的蓝色能量壁垒,这场冰雹还未能停歇,冰块砸在屏障上散开,仿佛在为画卷涂上颜料:“极冰堡垒是个危险与美丽并存的地方,我想很难再从这个世界上找到和这里相似的城市了吧。”
“谢谢,你能对这座城市有那么高的赞誉。你说的也相当贴切了,那么再见了,小狮子。”
“那么再见失温,不过我的名字叫凡沙。再见。”
看着凡沙逐渐远去的身影,失温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失温一直知道凡沙的名字,所以他没有问,也一直没有告诉凡沙自己的名字。对于他漫长的寿命来说,两人之间的相遇可能只是短暂的一瞬,是生命中的过客。
水晶旅店,凡沙记得这个地方,之前米诺斯带他来过,今天他也路过了这里。
旅店不算豪华,但很干净。
夏利站在旅店门口等着,等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不久,凡沙出现在远处的街道上。
在极垒帝国的夜晚,许多会发光的飞行物在城市中四处飘浮,它们低空飞行,发出嗡嗡声,就像人类梦中的萤火虫。
夏利挥手示意凡沙,凡沙走近后改为步行。
“夏利老师,我们要离开了吗?但现在还是晚上。”
“对,现在是晚上,那你打算住哪里?”
凡沙被问住了,一时语塞。
他总不能说自己可以露宿街头,然后第二天一早被城市的环卫工人当成无人认领的冰雕清理掉吧。
“好了,跟我来,我们来规划一下明天之后的行动路线。”
对此,凡沙没有异议,两人一同上楼,前往夏利的房间。
只是凡沙没想到,夏利会直接拿出一张看似珍贵的地图,并开始在上面做标记。
“你仔细看好了,我只说一遍,我们先去……”
夏利详细地为凡沙规划了接下来的行程,先去哪里,后去哪里,讲解得十分详尽。她还不时提及某些地方的特色产品,仿佛她真的去过那些地方一样,这让凡沙听得目瞪口呆。
大概过了一个多钟头,夏利终于结束了她的讲解。
“好了,今天的内容就到这里。你的房间就在我隔壁,先去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凡沙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并没有立刻离开。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夏利却被他眼中流露出的恳求所震撼。
“夏利老师,你能告诉我吗?为什么你这么早就把之后的路线都规划好了,明明这不是什么急事。是不是夏利老师不再需要我了?”
凡沙的话让夏利本就沉重的心情更加紧缩。
她转过头去,假装忙碌地整理着东西,试图用轻描淡写的方式回应:“没有的事,凡沙,老师没有不要你。这只是提前做准备而已。好了好了,凡沙,你去休息吧,我也累了,需要休息。”
面对夏利的催促,凡沙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开,每走三步就回头望一眼。
而夏利,从头到尾都没有正视过他的目光。
凡沙走到走廊,轻轻合上夏利房间的门。夏利房间旁边只有一间房,应该就是凡沙的房间。
房门没有上锁,凡沙轻轻一推就打开了。他没有再深思夏利的话,关上门后,便直接倒在床上。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经历了太多,玩得也很累,凡沙躺在床上不久就沉沉睡去。
屋内的灯没有熄灭,一直亮着,照出那缓缓推开的房门。
夏利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她的动作非常轻,但当她看到凡沙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时,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真是的,睡觉要盖好被子了。”她小声嘟囔着,声音轻得凡沙听不到。
但第二天早上,凡沙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被子。这只是一件小事,凡沙并没有放在心上。
凡沙走到走廊,来到夏利的门前,轻轻敲了敲门。他本以为夏利可能还在睡懒觉,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刚敲了一下,夏利就从里面打开了门。
“醒了?醒了我们就出发吧。”
两人走出室外,天空中的冰雹依旧在不停地下着。路过的兽人们都会抬头望向天空,但他们的眼神中并没有恐惧,只是偶尔发出一声叹息。
“唉,看来今年的寒节会更加难熬了。”
每当夏利听到这些兽人的议论,她的脚步就会不自觉地加快。
到最后,凡沙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夏利的步伐。
夏利带着凡沙来到停车场,停在一辆军车前,她直接打开了车门,爬了进去。
转头看到凡沙还有些发愣,夏利不由得催促道:“还不快上来,等什么呢?我们现在就出发。”
“哦哦哦,好的,我这就上来。”凡沙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跟上。
载具缓缓驶离了极冰堡垒的范围,凡沙透过窗户,看着逐渐远去的城市,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夏利老师,我们这样开走这辆车,真的不算是偷车吗?”
听到凡沙的话,夏利显得有些无奈:“偷车?我夏利怎么会做那种事?这辆车是爻雷送给我的礼物。”
“啊,爻雷先生这么慷慨?”凡沙带着怀疑的目光瞥了夏利一眼。
夏利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解释:“当然,好了,我们快到之前那个拦车的地方了。你待在车上,我下车去拿我们之前落下的东西。”
当他们再次经过那条道路,看到已经成为废墟、还在不断遭受天灾摧残的房屋,凡沙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感慨。
他们之前的车辆外壳已经有些变形,但显然所用材料还算不错,看起来应该还能使用。
不过,既然他们已经有了一辆更好用、更坚固的载具,那辆旧车自然也就用不上了。
夏利下车取走了原先车内的物资后,两人便真正踏上了规划好的路线,开始了他们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