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木犹如携带死亡气息的魔爪,直从大地深处刺入云霄,密闭连绵的枝叶遮蔽天空,连永昼之神的辉光也畏惧地退避三舍,不敢触及这片死寂之地。
晶能灯如同荒芜之地上的鬼火,零星地插在地面上,悠悠散发的蓝光与黑暗挣扎勉强照亮堆积如山的兽人尸体,腐臭气息毫不掩饰的直直灌入凡沙感官,令他几乎窒息,一股难以抑制的恶心感在他体内翻腾。
在这片死亡之地,除了他们两人,还有几十名面无表情的守卫士兵和一队队沉默的兽人搬运工,他们机械地将尸体一一送入无尽黑暗。
那些兽人如同行尸走肉,扛起地面上的尸体,步履蹒跚地走向那吞噬一切的深坑,将背负的死亡无声地投入其中。
凡沙不由自主地靠近那深坑,耳边似乎回荡着死者那绝望嘶吼和凄厉呼喊,声音如此真实,让他不禁怀疑这是否只是幻觉。
当他趴在深坑边缘,向无底的黑暗窥视时,他惊恐地发现,这个小小的洞口下竟然隐藏着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漆黑的深渊中不时涌上一股股令人窒息的白色气体。
国师缓步站到凡沙身侧,话语中似乎包含着些许笑意:“怎么这样就受不了了?”
他说着,随手向着洞窟内部投下一粒亮蓝色光球。那亮蓝色光球十分明亮,但凡沙却感受不到其一点温度。
随着那光球向下延伸,这洞窟的全景也完全展现在凡沙眼前。
无数暗红色的细小管道纵横交错,腐烂的血肉、无数兽人的皮革毛发、内脏器官散乱落在深坑底部,还有那些密密麻麻的红色眼睛,那些是青鬼的眼瞳。
在那些青鬼被蓝光照耀的一刹那,它们身上便开始释放出呲呲的灼烧声响。这也是凡沙第一次见到青鬼恐惧的表情,它们不顾一切想要躲避那光球的照射,四散逃跑,相互践踏着。
“这些小虫子应该又有一段时间没有清理了,今天我恰好来了,就清理一下吧。”
国师拍了拍手掌,只见那落入深坑中的光源突然炸亮,整个深坑的所有角落都被这光源填满,就连站在洞窟上的凡沙都感觉到身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被灼烧,那光像是有魔力一般,让凡沙只能直视,身体也开始燥热起来。
一双大手柔和地将凡沙的双目遮蔽,国师的声音悄然出现在凡沙耳边:“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所以小心,小心有些力量从眼睛进入心灵,然后灼烧你的灵魂。”
在对方将凡沙双眼遮蔽后,身体内的灼烧感才缓缓褪去,凡沙忍不住吞了口唾沫,恐惧感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口,也顾不得四周空气中焦灼的气味,劫后余生的快感让他情不自禁地大口猛吸空气。
“也不要一时间过多摄入这里的气体哦。你学过燃料学应该明白,我们现在这种常用燃料不能过多吸入,轻则头晕眼花,重则就是被丢到这坑里面啊。”国师的话语如同恶魔在耳旁呢喃,戏弄着凡沙这个可怜的孩子。
凡沙一咬牙,将自己从那恍惚中强行挣脱,身体向后仰躺,这才将自己的视线脱离那恐怖的洞口。
“那些……那些都是青鬼吗?”凡沙坐在地上,双手双脚并用下意识向远离那洞口方向逃离。
一旁那些丢尸体的兽人只是略微瞥了凡沙一眼便继续进行自己手头的工作,但那一眼中凡沙看到了麻木,还有嘲笑。
国师拍了拍手,弹去身上的尘土,站直身体向着凡沙方向一步步走来:“是啊,不止如此,还有一种蕴含特殊力量的晶石,我称之为憎恶。好了,现在你也看到了你想看的,有什么想说的吗?”
凡沙抬头看着那目光冷漠的家伙,似乎对方只有在戏弄自己时才能得到些许欢愉:“所以这片树林中那珍贵宝物的消息也是假的,是你们设置引诱外来者自投罗网的陷阱。”
国师来到凡沙身前,伸手一把拉起凡沙,甚至还帮着凡沙整理了一下衣领,清理凡沙身上沾染的暗红色尘土。
“这里原来只是一片普通的树林,其中树木没有什么独特属性,只不过这里早早就被化作集中处理尸体的场所。天灾和人祸总会发生,尸体一多来不及处理就容易堆积化作青鬼。”
“因此一开始我们派了重兵严加管理这里,但后来我们发现无论是众多尸体中积聚产生的气体,还是那些猩红色叫做憎恶的晶石,都能提供不少的作用,因此这处理尸体的行当也成为了一种暴利的行业。”
“后来因为这里常年尸气过重,以至于当地的植物也发生了一些异变,其树心具有很强的致幻效果。我们通告了附近居民禁止进入,但这林子很大,也不可能花费人力资源在这上面,所以总会有一些自作聪明的人前往深处,有一些好运没死掉的还带回了树心的家伙,我们只能用金钱将这种危险物品回购。”
“这其实就是这片区域的秘密,这样听上去是不是没什么?”
凡沙退后了半步,与国师保持了一定距离:“明明可以直接用火烧的方式解决,你们却选择了最麻烦的一种方式。”
“难道你不觉得燃气灯很方便好用吗?”国师有些疑惑地眯起眼,似乎是在笑,又似乎是在打量凡沙。
“但那些误入树林的人原本可以不用死的。”凡沙接着反驳。
“那那些原本会被寒节冻死的兽人,是不是也活该被冻死?”
“不是,不是。”凡沙觉得不对,可他却无法反驳对方。国师也没再给凡沙解释这样做的用意,带着凡沙一同返回了学院。
回程途中,这位国师并没有像之前那般挨着凡沙,反而坐姿端正,给凡沙一个足够宽敞的座位。小狮子看着窗外,这一天就全花在这事上,可事没解决却让他心中多出几道烦思。这一路上国师并没有和凡沙搭话,凡沙也乐得清闲。
只是在凡沙下车的时候,用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话语对凡沙说道:“如果你还在纳沙维尔,那么我应该称呼你一声殿下。好了,凡沙先生,如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写信问我,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