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后的日子，总显得格外亮堂和清爽，空气中也充满了生机与土壤的芬芳。
一大早，远正就叫醒了凡沙。
看他那活力满满的样子，仿佛前日的伤已经完全影响不了他了。
昨夜，凡沙躺在床上苦苦思索至半夜，今天又这么早被叫醒，害得他连眼皮都难以睁开。
“远正，你这也太早了吧。”凡沙抱怨道。
面对凡沙那慵懒的姿态，远正有些气愤：“这时间早市已经开门了，你再睡就什么都买不到了。”
但现实并不像远正说的那么有生气。那响彻全城的钟声才退却没几日，大家心中都还有些担忧，怕还有些漏网之鱼在市区中游荡。即便有守卫在街道上巡逻，人们也不愿意出来。
两人到达时，只见零星几家店铺开着。看到摊位上破破烂烂的桌椅，不难猜这里之前可能经历了一场不小的动荡。
看到这样的早市，凡沙原本还想来吃些早点，现在看来是要泡汤了：“也不知道那家卖花的今天来了没有，走吧远正，这附近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远正微微颔首，眼神中透露出些许失落，跟在凡沙身后，口中唏嘘道：“天灾什么的最烦人了。”
天灾？凡沙对此抱有怀疑。如果真的只是天灾，那学院门前需要那么多卫兵镇守吗？他怀疑学院内部出了什么变故，而这变故很可能还是人为的。
凡沙没有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两人继续走着，不久便看到了熟悉的卖花摊位。奇怪的是，原先的卖花小女孩现在变成了一个雄性幼年黄色羽兽。
两人停下脚步，远正随即问出了凡沙的疑惑：“诶，那之前卖花的小老板呢？”
那羽兽没想到真会有人来买花，愣愣地抬起头看向凡沙和远正。
“两位先生说的是我姐姐吧？”
“姐姐？”凡沙头上冒出一个问号。他印象中那小女孩和这羽兽似乎不是同族。
“啊，嘿嘿。”羽兽抬起翅膀做出个摸头动作，“我和姐姐是同一所孤儿院长大的，她一直很照顾我，所以我叫她姐姐，她叫我弟弟。”
“原来如此。”凡沙不由想起了自己的身世，但很快又回到了现实，一边拨弄着几簇品相不错的白洁花，一边问这位看上去比自己小很多的羽兽：“那你姐姐为什么今天不来卖花，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吗？”
羽兽见凡沙对花感兴趣，赶忙将花簇捧在手中举起，尽管如此，花簇还没到凡沙胸口位置。
“我姐姐前些天被青鬼伤到了，不过幸好卫兵及时赶到，那怪物来不及作恶就被消灭了。”
凡沙听后，拨弄花簇的手指微微一顿，眼神有些暗淡，心中思索：那花店老板也是幸运，但有多少人能和她一样幸运呢？
远正不知何时蹲在了羽兽身旁，接过对方手中的白洁花递给凡沙，眼神中多了几抹忧郁：“你地上的花，我全要了，你也早点回去照顾你姐姐吧。”
那孩子听远正这么说，眼中立刻充满光芒：“真的吗，多谢老板，多谢老板。”
孩子欢快地跑开了，远正内心也得到了满足。但凡沙却皱着眉看着远正和手中的花簇，随后贴近远正耳朵低声说道：“远正，你出门带现金了吗？”
远正脸上的微笑瞬间滞住，片刻后用恳求的眼神看向凡沙。
凡沙无奈地捂脸，他从来没见过远正出门带过现金。
“行吧，行吧。”凡沙说着便从自己身上掏出几枚银币递给那羽兽小孩。
羽兽接过钱，脸上却全是惶恐：“狮子先生，我这些花值不了几个钱的，您给多了。”
说着便将一枚银币收下，其余的全塞回凡沙手中，并从随身的包中找出几枚铜币交给凡沙。
花束这种消耗品，面向的多是普通百姓，自然不会太贵。
收完钱，那羽兽便欢快地跑走了。
凡沙叉着腰低头看着蹲在地上的远正：“远正先生，这些花都算作我送给你的礼物吧，不过我很好奇你之后打算怎么处理它们。”
怎么处理这些花，远正显然也没想明白。
“要不...”远正思索片刻，有些犹豫地开口道：“我们在这一起卖花吧。”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花上半天时间陪着这位买东西前不过脑子的白熊，坐在这里卖花。
凡沙越想越觉得无语，但他最终还是陪着对方坐在花摊上，等待可能出现的顾客。
但出乎凡沙预料的是，今天买花的人并不少，其中买一种黑白色相间花朵的尤其多。
凡沙将自己这个疑惑告知了远正。
其他花远正可能不太清楚，但这种花他绝对明白。
那是一种十字花科的植物，花瓣多是黑色，内侧花蕊却是白色，形状似十字，名叫夜星。
远正告诉凡沙，这些花因为长相和夜空中的星星相似，所以经常被用作祭奠逝去之人。
当然，祭奠不一定要夜星花，只是这种花买的人最多。
每次来买花的人不多，零零散散的，但很快大半都被卖完了。
其中白洁花卖得最差。
当凡沙问远正为什么白洁花卖得差时，远正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直到临近正午时，一位绿色的蜥蜴人来到他们面前，神情悲伤地买走了几乎所有的白洁花。
凡沙见来往行人脸色悲伤的多是来买夜星花的，便也向对方推荐了夜星花。
但那蜥蜴人说不用，他告诉凡沙，他要买花送给自己即将结婚的妻子，但她在前几日的纷乱中失去了性命。
之前他的妻子最喜欢他买的白洁花，因此他想用这白洁花送她最后一程。
这在凡沙听来便是觉得，这白洁花原来不止能送人，还能送走人，他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没了，也要被那么多白洁花包围着，这该是多好看。
最终，两人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挣了大概二十多铜币的收入，显然是那位卖他们花的羽兽给了他们优惠价格。
回去的路上，两人便用这二十多铜币吃了一顿午餐。
二十多铜币完全够两人吃喝，甚至还有剩余。
这些多出来的钱，远正以花都是凡沙买的原因为由全给了凡沙，而他一早上买卖花束的辛劳也就换了一顿午饭。
直到他们回到夏利家门前，远正才想起今日早间的计划，他有些苦恼地叹息一声，将自己忘记留一束白洁花的事情告诉了凡沙。
而凡沙只是笑着从自己上衣内衬口袋中抽出一支白洁花，递到远正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