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原一听,瞬间明白了,这分明是盯上了天问的《静山不语》。想要便明说,何必指鹿为马?拿走曲谱后还要踩上一脚吗?
段天问气得说不出话来。《静山不语》乃是他亲手所着,之后又不断改进完善,其中耗费了多少心血,唯有义父和他自己知晓。
马原亦是气得浑身颤抖,血气不断上涌。
他强行平复心情,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这首《静山不语》是我看着天问创作的,这孩子付出了多少心血和气力,我最为清楚。
你们所说的上古曲谱,我们并不清楚。那里面是否有一首类似《静山不语》的乐曲,无人知晓,也根本不足为信。
但我家天问创作《静山不语》时的草稿都在,如果诸位不信,可以随我们爷俩回家一看。”
老鲁一听人家有草稿,微微一愣,但马上瞪起眼睛,呵斥道:“姓马的,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含沙射影地挖苦少东家说谎吗?”
马原狠狠瞪了老鲁一眼,微微冷笑说:“没那意思,也可能是少东家记错了。那古谱中不可能有《静山不语》,又或许二者有某些相似之处,让少东家产生了误会也不一定。”
老鲁再次瞪眼,“没什么误会的,少东家也是艺术大家,不可能记错。今天你们爷俩必须交出古谱,否则别想走出醉仙楼。”
段天问气得怒不可遏,身子一动,就要扑过去给老鲁来个满脸开花。
马原一直防备着这一情况,段天问脾气不好,能动手绝不说话。
当年在香兰寺庙会上,一位姓水的少爷带着几个恶奴调戏一位听曲的漂亮小姐。
马原上去阻拦,段天问直接蹦过去,对着姓水的少爷来了一番 “死亡舞动”。
那时的段天问才九岁,还没练武,只是一瞬间就把那位少爷的脸打得变形,差点当场丧命。
等恶奴反应过来,都疯了,他们万万没想到有人敢打少爷,差点将爷俩活活打死。
后来被和尚救下。水家势力很大,不依不饶,跑到庙里要人。
香兰寺主持也怒了,直接给冷山国主写信,询问国主是否有意羞辱香兰寺。
香兰寺来历非凡,据说里面供奉的那位以身殉道,用自己挡住了七月界血天大劫。
冷山国主一看香兰寺主持的信,差点吓死。香兰寺可通着人族的天。凡是与水家有牵连的人都被杀了个干净,听说连宰相都未能幸免。
严格来说,冷山国的朝野惊变,与段天问的 “死亡舞动” 有着莫大的关系。
所以马原非常注意段天问的反应,这要是小孩突然暴走,给老鲁、少东家、管事来个 “死亡舞动”…… 后果不堪设想。
另外,这醉仙楼来历神秘,背后的势力极为惊人,连官府都不敢招惹。
为何静山城夜里不关城门?就是醉仙楼不让,说怕影响客人进出。
而且外界还有一种传闻,说在静山城附近折腾的人,都会在十天之内消失,好像也和醉仙楼有关。
段天问刚一动,马原一把抱住了他,“天问,你要冷静,人家有误会也属正常,我们要耐心解释,不能耍横。”
青年不屑地冷笑,脸上划过一丝杀意,左手本能地掐出一个法诀,有阵阵微弱的法力在他指尖跳动,却含而未发。
马原继续开导段天问,“天问,人得懂得感恩。我们出身微末,说好听点是流浪艺人,说不好听,咱就是两个高级要饭的。
承蒙醉仙楼不弃,被管事大人收留,我们也在醉仙楼这块宝地挣到了钱,人家也算对我们有恩,难道我们还要跟恩人翻脸不成?有什么话咱一定慢慢说。”
段天问被马原一说,点了点头,“义父,我错了,我不跟他们动手。”
青年看着马原,眼神中多了一丝玩味,左手的法诀一散,看向爷俩的眼神也好了很多。
马原领着段天问再次向着青年躬身,“少东家,我们爷俩有失礼之处,还请少东家千万海涵,念我们都是一些粗鄙不堪的蠢人。
另外,这是《静山不语》的曲谱,也是天问为了这次献艺,最新改动过的。因为我怕忘了,所以带在身上。
如果少东家还对以前的版本感兴趣,回头我给您送过来,连最底稿都给您送过来。
您说的什么古谱,我们是真没看见,我们爷俩敢对天发誓,如果我们手里有什么古谱,而没交给少东家,就让我们爷俩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还有,今天冲撞了少东家,我们爷俩愿意从此退出醉仙楼,以示给少东家您赔罪。”
马原话说得极为柔和,光棍不斗势力,我已经认怂了,你还要咄咄逼人吗?
另外,要不是马原拦着,段天问已经动手了,这以后还怎么在醉仙楼待?马原干脆以进为退,主动要求离开醉仙楼。
而且马原还怀疑,段天问再写出好听的新曲子来,这位少东家,弄不好还得打主意,干脆和醉仙楼来个了断,以后咱是井水不犯河水。
马原说完,领着段天问再三鞠躬,然后告退而出。
青年没有阻拦,管事低着头也没说话,连老鲁都没再废话。此刻他心里也明白了,哪有什么古谱,《静山不语》大概还真是小孩写的。
老鲁一直认为爷俩是欺世盗名之辈,现在看来,可能自己真错了。
看着爷俩委委屈屈的背影,老鲁的内心也暗生出了一丝落寞。
刘辰没走,一直等着爷俩。看爷俩回来气色不正,赶紧问:“少东家找你们什么事?”
马原摇摇头,“咱出去说。”
等出了醉仙楼,马原才说:“我们爷俩和少东家有点误会,我们爷俩已经请辞了,以后不会再踏足醉仙楼献艺。刘辰兄,您是个好人,我们爷俩记着您的恩情,您多保重吧!”
说完,马原领着段天问扬长而去,只留下刘辰在初秋的风中发愣。
马原没有告诉刘辰实情,说什么?说少东家谋夺段天问的曲谱,不但会给自己爷俩招来灾祸,也会给刘先生招来灾祸。
醉仙楼的这位少东家,绝不是他们这些高级要饭的能招惹的。
段天问脸色很差,小脸气得煞白。自打出了醉仙楼,小孩一直瞪着眼,攥着拳头。
马原看着小孩心如刀割,自己爷俩让人给欺负了,让人把曲谱给夺了,自己还不敢声张,还得给人说好话。马原突感一口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就在胸口横着。
马原在心中苦笑:这窝心炮挨的,连自己的心都无法承受了。他感觉心口发堵,眼前发黑,马原咬牙挺着,他不能倒下,如果他倒了,段天问绝对会玩 “死亡舞动” 的。
但胸口越来越闷,他觉得自己快窒息了,突然!马原的世界开始旋转,口鼻间有血溢出,一头栽倒。
马原倒在了回家的路上,倒在了初秋第一天的风里,耳畔只有哀嚎,段天问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