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人的话,卑职是南镇抚司的。”那个百户说得卑微,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倨傲,“此次下扬州乃是奉指挥使杨恭大人命与他一同过来体察灾情的。”锦衣卫指挥使虽只是三品官员,可是他们隶属于皇上,所以一般的钦差大臣他们并没有看在眼里,这也是这个百户语气倨傲的原因,他显然把王谦当成了钦差。
“哦?叫杨恭过来见我!”王谦也没想到这次灾情杨恭竟也亲自出来了,想必他也是奉了父皇的旨意吧。对于杨恭这人,王谦的感觉还不错,虽然平日里有些蛮横,但是对于父皇是绝对的忠心,而且办事也利落。
那百户原以为报出杨大人名号眼前这人定会有所顾忌,可是眼见眼前这人眼都不眨,显然这个人并没有把他们锦衣卫看在眼里,刚刚想出来的数条报复计划只得胎死腹中。眼前这人莫非是两厂的公公?这个世界上能不把锦衣卫放在眼里的,怕也只有东厂西厂了。
当下便告退离去了,毕竟两厂的酷刑可是他们锦衣卫都难以企及的。万一被眼前这人带走了,自己怕是难以活下去了。
不多时杨恭便在那个百户的带领下骂骂咧咧地走过来了,“什么公公?他妈的,真拿我们锦衣卫当软柿子捏了?一个小太监也敢直呼老子名讳了!”他声音极大,所说之话却是一字不差地落入这边众人耳中。这自是他刻意为之的,否则为何一路上都没说话,非要等到了近前才嚷嚷呢?
其实他对于两厂不满已久,自东厂西厂相继建立以来,锦衣卫的权力空间已经被压榨到了极点,特别是当今圣上又独宠西厂,以至于厂卫三家,西厂独大。
泥菩萨尚有三分土性呢,何况是平日里就飞扬跋扈的锦衣卫呢?这些年被两厂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杨恭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了,现在听手下百户说有个小太监竟是直呼自己名讳叫自己过去见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所以他过来不是为了别的,就是特意来收拾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太监的。
刚走上前,杨恭便开口训斥道:“哪里来的小太……”监字还没出口,他却已经认出了那个背影,当即呆在了原地,良久才卑微地跪在地上,“太……”
王谦回过头,正与杨恭四目相对。只一个眼神,杨恭便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将太子两个字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周遭的锦衣卫此刻却是有些懵了,这还是自己那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指挥使大人吗?怎么面对一个小太监都是行如此大礼了?在场的锦衣卫心中不约而同地升起一种悲凉感,原来我们锦衣卫已经被两厂压榨成这样了吗?
杨恭此刻却没有兴趣去想这些个没有一丝眼力见的手下在想什么,太子殿下可是他与两厂相争最重要的倚仗。太子殿下自幼不喜欢要太监伺候,没了贴身小太监,自然也不会对宦官专政不会有什么好感,而自己的锦衣卫,或许等太子殿下登基那一天,就能迎来崭新的日子了。
可是此刻太子殿下就在眼前,自己这群手下竟还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这是他不能忍的。当即对着后面低声呵斥道:“都跪下!”
见指挥使大人如此严厉,那些锦衣卫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一个接一个地跪了下去。指挥使大人如此毕恭毕敬,就算两厂的督公来了他也不会这么恭敬吧?想必眼前这个小太监就是当今监国的太子的近侍。
至于眼前之人就是太子殿下,他们却是想都不敢想。太子殿下何等身份,又岂会忽然穿着粗布麻衣出现在扬州界呢?
王谦看着跪下去的众人,说道:“都起来吧!”然后对杨恭说道:“你跟我过来!”
杨恭点头,便跟着王谦一同进城去了。临走,王谦回头催促着范睿宸他们,“贤弟,随我一同前去。”
范睿宸无奈点了点头跟了上去。杨恭却是大吃一惊,太子殿下出宫体察民情他是知道的,却不知道殿下竟是认了个兄弟。以太子的性格,这个人想必日后定是呼风唤雨的存在,于是就因为王谦的一句话,范睿宸竟是不知不觉间便成了锦衣卫眼里不能得罪的存在了。
三人来到一个饭馆,走进雅间坐定后,王谦才开口问道:“现在江苏的灾情如何了?”
杨恭恭声道:“卑职来扬州已逾半月,据我们暗访得知,现在灾情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看他欲言又止,王谦眉头微皱。
“只是卑职在城外一个山村内,看到的是如海一般的灾民。想必是那些官员将灾民集中在那个山村所致。”杨恭整理了一下语言说道。
“什么?共有多少人?”王谦闻听此言,面色急变。即使知道这边的官员勾结山贼,却也不敢想他们竟如此狼心狗肺,草菅人命,将那许多的人困在一起让他们生生饿死。
范睿宸倒是摇了摇头,这也不难理解,王谦出宫的消息这边的地方官想必早就从京师的背景处打探到了消息,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那许多的灾民在他们眼里又怎么是人呢?
杨恭谨慎地说道:“那里有朝廷的重兵把守,属下为免打草惊蛇,是便衣前往的。来不及细点,粗略估算一下,怕是有数万之众。”他深知王谦的性格,在听到这等事情的时候他定会出离地愤怒,保不齐这怒火就会倾泻在自己身上。
王谦沉默良久,这才深吸一口气,“走吧,带我去看看!把锦衣卫跟两厂的人都带上。”杨恭领命,便出去清点人马了,还要叫人去给东厂跟西厂的人带信。
范睿宸看着王谦这个样子,上前安慰道:“大哥,气大伤身。待得看到了现场再说吧。”王谦回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贤弟,你随我一同前去。”没有商量,直接是以命令的口吻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