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雨桐擦了擦眼角溢出来的泪水,从衣兜里,掏出刚从爹娘手里逼来的十两银子,往大哥跟前递了递……
“我话已至此,你若是还想救,这十两银子你就拿去,等明儿一个早,便去找姐夫他大堂哥,让他做个见证,把大姐赎回来便是……”
“只是,记得要把婚书跟和离书一并拿到手,以后也免得再生出啥纠葛……”
被小妹的话砸得怔愣老半天的方铁柱,下意识地就连忙摆起了手,“不不不!我来,就是跟你讨个主意的,知道你们现在等着用钱,我怎么还敢要你的银子……”
方雨桐看着他仿佛被烫着的样儿,心情好受了些,正了正声色说道:“给你就收着吧,你既想救她,手里没银子怎么成?”
“明儿我们要收拾的东西不少,只怕早走不了,这银子你若用了,便自己去跟阿爹他们说,要打要骂也是你的事儿,反正我远在县城,也管不了这许多,好歹也算是提前还你了,若是没用上,早些拿回来还我便是……”
她看着方铁柱的眼睛,神色格外认真,“大哥,我得把话说前头,给你银子,我不是为了帮我姐,只是因着你跟我张了口,我是看你的面儿,才给的。”
“希望你把她这个大妹救出来之后,也多想想我这个小妹的难处,看着点她,别再让她来纠缠我,更别给她纠缠陆文且的机会。”
方铁柱听得心里难受,弱弱地辩解道:“雨桐,她也是你姐姐,你们两个……”
方雨桐打断他的话,“哥,我和她之间啥也没有,在我把陈家这门亲事,让给我姐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不欠她啥了。”
“更别说,后来发生的那一连串事情,她早已经把我逼到了绝境,我没有趁机踩她一脚,还主动拿银子让你去救她,已经是我最后的仁慈。”
“可……可……”
方铁柱眼睛酸涩,嘴巴张张合合,却发现自己啥话都说不出来,特别是看着小妹那强忍着眼泪的模样,只觉得胸口好似缺了一大块。
他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小妹手里那两块银锭子,脑子一团乱麻。
知道这是她凭自己的本事,劝退了陈家人,从爹娘手里拿过来的,城里的铺子,又等着银钱进货……
他又怎么忍心接了这银子,拿去填大妹那深不见底的窟窿眼?
方雨桐不是的傻的,自然也看出了他的抗拒,心里便更加有了底。
没错,她从头至尾,就是没救方雪梅的打算。
现在,她愿意拿银子出来,好似把决定权给到了大哥手里,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想方设法地示弱,更是和盘托出一切,好让大哥看清现实,看清她方雪梅这个人,根本就不值得被救的现实。
若姐姐是个好的,之前没对她做过那些事儿,别说陈家人要这区区十两,就算是二十两,她也要救。
就算手上没银子,她也会想尽办法去筹。
可那种人,救了也白救,反正她不会念自己的好,很大概率还会被她反咬一口,从此就被赖上。
更有甚者,一被逮着机会,还会毫不留情地置她于死地。
方铁柱别开眼,可谁知银子却被小妹塞到手里。
接着,就听她强势地说道:“让你拿着就拿着!”
“给不给,是我的事儿,花不花是你的事儿,你明儿见了她,可以先问问她,回来之后是咋打算的……”
“若是她能老老实实地再走一家,也不是不能救,可若是她还是死性不改,非要执着于跟陈家死磕,或者跟我怄气,那你不救也说得过去……”
沉甸甸的两块银锭子捧在手心,方铁柱只觉得自己罪该万死,小妹已经够难了,他还巴巴地跑过来,给人家出这么大一个难题。
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说啥好,沉默了一会儿,才没话找话地问道:“雨桐,你刚才说,要我先去找陈家大堂哥?这是为啥?”
“还能为啥,让你少挨顿打呗。”
方雨桐解释道:“大姐她老公公,今儿个在咱家,因着忌惮陆文且,也算是吃了个大大的哑巴亏,只怕这口气,一时半会儿还消不了,你若就这般愣头愣脑地找过去,就怕他气没消完,再拿你出顿气。”
“他这人,当初可是连阿娘这亲家母,都不放在眼里,说打就敢抬手的,你这么个过气的大舅哥,打你一顿只怕也是白打,镇上咋说也是他们陈家的地界,你和阿爹庄子上做着的活计,又耽误不得,到时候还不是不了了之……”
方铁柱见她解释得这么详细,便知道小妹没生他的气,心放下了些,叹了一口气,感慨道:“今儿傍晚你们走了之后,阿娘又说起了咱小时候,阿奶让把你扔后山喂野狼的事儿,还边说边哭来着……”
“你说你也是,明明这么机灵的一个人,咋就看不出来,阿娘他们不喜你跟阿奶走得近呢?”
方雨桐耻笑一声,“不喜就不喜呗,我也不喜他们做的好些事儿,你可记得小时候,因着我去阿奶面前献殷勤,遭了阿娘多少打骂?”
“小的时候那么艰难,我都熬过来了,没道理如今我长大了,嫁人了,反而如了他们意,总不能为着讨他们的欢心,再跟能为我豁出一条命的阿奶生份吧。”
她想想就觉得好笑,爹娘他们俩也是有够霸道,自己不想护她,时常给她委屈受不说,还不许她出去寻求别的庇护。
她现在最庆幸的事儿,就是当初的自己,曾死皮赖脸地扒拉上了阿奶这尊护身符。
要不然,怎能这般有惊无险地,度过这一次又一次的难关?
特别是姐姐那几次致命般的陷害,要不是阿奶在前面为她冲锋陷阵,光靠阿爹阿娘他们俩,那一丁点的慈爱之心,她只怕比现在的姐姐,还要过得凄惨不堪。
两兄妹聊了许久,直到看见阿奶从堂屋出来,她才推了推大哥,示意他赶紧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