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雨桐小幅度地活动了下酸疼的一身,嘟囔着问道:“这得坐到啥时候去?”
昨天就没咋活动,今儿更惨,坐了一个多时辰的花轿,屁股都坐疼了。
这会儿又是没完没了的坐,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啊?
“不想坐啦?”
陆文且的声音突然响起,她愣了一下,点点头。
“那就不坐了,我背你进洞房去……”
说着,就踏进簸箩,蹲下了身子,还示意呆愣在那儿的大伯娘,帮他把媳妇儿弄到背上来。
他喜酒是喝过不少,但那些个成亲的规矩礼数,他还真不太清楚,毕竟他是个街溜子,一到那就是吃吃喝喝,再打两句嘴炮而已,谁没事会关注新娘子坐了多久的簸箩?
“想啥美事儿呢你!”
大伯娘气了个倒仰,“堂都还没拜,就想把人往洞房里弄!”
“你要是真着急,就让你们家主事儿的快着些,雨桐也坐了好些时候了。”
陆文且一听,觉得有道理,扭头离开了。
盖头下的方雨桐,很是感激大伯娘的仗义执言,“谢谢大伯娘,您这么好,二堂姐定会有福报的。”
大伯娘一愣,没想到四丫头还能念她的好,更没想到,她一说就说到了自个儿心坎里了。
“你这丫头虽说好吃懒做的,倒是比三丫头那白眼狼,有情有义多了。”
方雨桐:“……”
这是夸她呢,还是骂她呢?
外面。
“天都还没黑全,拜啥堂啊你就拜堂!”
“媳妇儿都已经娶进门了,你还怕她跑了不成?”
“给我一边儿待着去!”
陆家大伯今儿在方家,就被陆文且气得不轻,不想这小子着实不着调,回到陆家还不安生,吵着闹着非要这会儿拜堂。
陆文且气急,抄着双手,睨了大伯一眼,“不让我拜堂是吧?我就自己拜!只是,您可千万别后悔。”
”冬月里,文顺就该娶亲了吧,到时候,我带一帮子兄弟过来,也不许他拜,让你家小儿媳妇,在簸箩里坐一个通宵,顺带手的,压着他陪着他媳妇儿一块儿坐。”
那无赖的样儿,让大伯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两耳刮子扇过去。
不过,在方家敢动手的大伯,回到陆家却不敢了,不说母鸡护崽般的老林氏愿不愿意,就是陆文星也不会让,再说,陆文且自己也不是好惹的。
毕竟这次去方家,就他一个主事儿的,其他人都是些年轻娃子,他们又闹得太过厉害,这才由着他上了手。
文顺是大伯的小儿子,定了镇上米粮铺子家的小闺女,是几个儿媳里最有身家的一个了。
自从去年年初定下来后,陆家大伯一直都在得瑟。
时不时的,还得拉陆文且这个一事无成的侄子出来,踩上一脚。
大伯因着年轻时考了个童生,几个儿子也进了几年学堂,也算耕读传家了,在陆家村还颇有些名望。
差不多家家户户成亲,都要叫他带着去女家接亲,生怕没有他这张文绉绉的嘴,连女家大门都进不去。
当然,他们家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穷。
儿子有七个,这边,一个儿媳妇接着一个儿媳妇地往家取。
那边,一个娃子接着一个娃子地往出生……
家里的银钱,就像流水似的,别说存住银子,连老本都掏光了。
特别是这两年,为着小儿子的这门亲事,可谓是举全家之力为他撑场面,让本就穷困潦倒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大伯一想到在那寒冬腊月,自家金尊玉贵的小儿媳妇,要是在冰冷的簸箩里坐一个晚上,只怕第二天,不!当天晚上就得甩脸子走人。
连小儿子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你要拜就拜呗……”
为了小儿子的亲事能够顺利举行,不被陆文且这街溜子搅和黄,他黑着一张脸答应了。
陆文且得瑟开了,几乎同手同脚地进了堂屋,来到簸箩边,低声对媳妇邀功道:“雨桐,你别急啊,马上就拜堂了。”
方雨桐无语,这人咋说话的?
谁急了!
说得好像她有多上赶着要拜堂似的。
“拜堂!拜堂了啊!”
几个街溜子小弟大声吆喝起来,敲锣打鼓吹唢呐的人,抬头看了看天,有些诧异。
不过他们也没发表意见的资格,主家说啥就是啥,还能咋滴,干活呗!
老林氏也被陆家小侄儿请了回来,端坐在高堂。
方雨桐被大伯娘扶起,出了簸箩,发麻的屁股,总算得到了解救。
她不禁有些怀疑,屁股上可能都悟出疹子来了。
唢呐声再次响起……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方雨桐啥也看不见,晕乎乎地被人扶着往前走,来到新房……
“男娃子!男娃子快过来!!”
“快点快点!快上床去!”
“对对对!一会儿会丢好吃的……”
不算大的房间,本就堆放了好些嫁妆,加上好些看热闹的大人,还有那窜来窜去的一群娃子,很是拥挤。
陆家小婶,是男家的福气婆,她将手上簸箕里的“早生贵子”四样干果,一把接着一把地往新床上撒,一众男娃子抢得不亦乐乎。
阿花站在房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小手被老林氏紧紧拽住,生怕被她挣脱开,再爬上了床……
陆文且看不过眼,从小婶簸箕里抓了满满一大把,送到阿花面前,“给!这些全是你的……”
老林氏吓了一大跳,伸手想要抢过来放回簸箩里,谁知老儿子的手一缩,躲了过去。
“哎呦!你这兔崽子,撒帐就得男娃子去抢,头胎才能生个小子。”
“我没那些个穷讲究,儿子女儿都好!”
说完,陆文且手上的干果,便往侄女儿衣兜里塞,装不下,就让她掀起衣摆直接兜里头。
将小姑娘从阿奶手里抢过来,推着她出了房门,“去你们房里吃去,这里人多,别再被踩着了。”
“谢谢小叔……”
阿花乐滋滋地跑回了房,顺带手的,还把房门关上了。
“你咋进来了?”
林氏躺在床上抚摸肚子,见女儿进来,小手将衣摆掀起,里面兜了好些吃食。
“小叔让我进来的,阿奶不让我吃,说头胎要生弟弟……”
“哎呦!这是撒帐的吧?”
“嗯。”
“你跑床上抢了?”
林氏吓了一跳,忙坐起身,上下检查了女儿一番,问道:“可有挨打?”
“没有,小叔给我的,说儿子女儿都好……”
阿花说着,小心翼翼地将衣摆里的吃食倒在床上,看到那么大一摊,笑眯了眼。
林氏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下感动,小叔子浑归浑,人却不坏,也不亏她这几日的辛劳。
新房里,等男娃子们抢完,整张床已经被折腾得不成样子。
有些调皮的,鞋子都没脱,一蹿就跳了上去,看得陆文且差点暴走,想到小时候的自己,又忍了下来。
刚站了一会儿的方雨桐,又被大伯娘扶着坐在了新床上。
刚坐下,她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屁股下面凹凸不平,很是硌人,伸手一摸,竟然好些花生红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