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畏其威,而怀其德,莫能勿从。——《国语·卷14》
夜间,月明星稀,晴空无云,地上倒影岑岑,波动不息,偶尔几声叫声从中惊起,引得待战的将士们松懈几分。
黄巾营中火光暗淡,有些地方有,有些地方全然一片黑暗,暗处仿佛罩着一只噬人巨兽一般。
卢植伸了个懒腰,难得的睡了个好觉,从床榻上起身,随即利落的穿上甲胄,带剑。
营帐外,守营的士卒听到动静,微微掀开门帘,就听得里面传来的声音:“传令下去,三军整装,撤下拒马,战车开道,以令行事!”
“唯!”
听闻这话,士卒一个激灵,连忙奔走于各校尉骑督。
随后,营帐内的烛火光芒开始扩大,如一条巨龙般,蔓延左右唯一的平原数十里地。
见到平原灯光大起,山坡上的弓弩手开始准备!
而敌营中,此刻才堪堪升起火光!
一杆‘卢’字大纛缓缓代替朱字,从中军战车处升起。
卢植登上战车,左手挎剑,右手拿钺,黑髯飘扬,如二十年前般那样意气风发。
卢植位列战车之上第一位,身后站着两名都尉,校尉之后方才是作为并州军代替吕布留在卢植身边听用的高顺。
校尉之后,是负责专门击鼓奏战乐的士卒。
“休屠各胡置于何处?”
高顺向前一步,道:“已在昭余泽聚兵。”
卢植点点头,长槊横指敌营,“先登斩将者,赏钱五十万,赐田百亩,赐爵二级,不移!”
闻言,骑督都有些热血沸腾,想拿刀登营了。
卢植声音不大,却很快蔓延在整个平原。
随着进军两个字的发出,汉军阵营跟疯了似的,推着恐怖的两人高战车碾压整个峡谷,守峡谷的黄巾连半点阻拦的手段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巨大的战车推进!
足足花了一个时辰,中军战车战阵才完全进入峡谷矮浅的地带,这里,也是整个峡谷地区最容易遭受到埋伏的地方。
白日不惜一战,其一也是为了将山坡的密林开辟的宽阔一些,免得遭了火攻。
另一边,胡才与同为将领的韩暹,不顾青牛角的百般劝阻,极度自信的带兵摸出营寨。
见到了战车上那好大条大纛,胡才再也忍受不住心里的紧张与兴奋,他弯曲着腰摸到坡前十几步的距离,此地已经完全没有障碍遮挡,胡才突然挺起身子,尖啸一声。
身后的黄巾顿时从黑夜里冒了出来,有的点燃火把、有的拿起明晃晃的刀剑,纷纷跟随者胡才、韩暹等渠帅的身影,呼啸着、呐喊着,像潮水一般冲向坡下前进速度缓慢的战车。
那大纛上似乎写了个字,只是看的不清晰,不过此时胡才也顾不得紧要了,白日里的畏缩怯战已经让底下营里的老卒感到恐慌了,若是这时候再不能取得战果,他们就是像这样耗着,也得被外面的汉军耗死。
胡才眼见突袭到了战车前,极为振奋,奋声大喊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杀啊!”
作为将领,他心里并不相信这个口号,但作为黄巾军,他知道在黄巾军中最大的信仰是谁,这句话就是能凝聚人心的鬼神,能让那群流民再度变得悍不畏死的神兵利器。
张角!
果然,黄巾贼一边喊,一边奋不顾身的向卢植的战车冲去。
就在这个时候,周围各营突然响起了一阵阵沉闷有力的击鼓声,随着鼓声,紧接着从四面八方传来如浪潮般的呐喊,前、左、右三面突然跑出一队队训练有素、毫不惊慌的敌军。
本就狭隘的地带,又有庞大战车推进,更是占据了巨大的空间,剩余的空间中,穿甲的精锐中军铺天盖地的围了上来,把胡才等寥寥千人的兵众分成几块,团团围住了。
火光之中,精神矍铄的卢植只是瞥了胡才一眼:“胡才、韩暹!当年剿张角时你等倒是骁勇,怎的今日就失了脑子?敢以残躯,挡我天兵?”
胡才见到人并非朱儁,而是卢植,心头愈发惊恐,带着人怒吼狂叫,舞刀想要杀去,却被高顺提槊打回人群中。
卢植挥了一下手,于是都尉领命,中军随即露出缝隙,长矛对着二将狠狠刺出!
伴随着一名名将士的死去,战车上传来凄厉的惨叫,卢植看了看峡谷后那巨大的喇叭口似的平台,吩咐了步履加快。
“卢植,汉失天命,大贤良师代之,你残害有道生灵,他日泰山相见,你要与太一论罪的哇!!”
伴随最后倒下人群中传来的一声诅咒,二将的脑袋被士卒装好。
此处惊扰,前军却没有丝毫动乱,仍旧保持着快速推进,很快推出了喇叭口。
此地朝向西北,背靠大河,巨大的平台依靠这个峡谷天然形成一面屏障,若是聚兵三五万,的确是很难攻破。
郭太若是敢舍一身基业,一把火烧山,自己今日也是决然攻不破此处的。
卢植有些出神。
但郭太就跟死了一般,没了声迹。
随着眼前一阵开阔,前军的战车铺成一条直线往前推进,防备对面的骑兵。
这也是卢植咬死了他们跑不掉的原因所在。
月明星稀,凉风习习,的确是个好天气,而在这样的好天气下作战,士卒们很难得卸甲风!
战车排开,中军举盾,举矛,从战车间的缝隙中往前出去,开始厮杀,这一刻,不论敌人是老弱还是妇孺,在他们面前,不放下武器原地蹲下,那就只有被刺杀的下场!
怒吼,惨叫,辱骂......不绝于耳。
绝望的气氛顿时蔓延,一个时辰间,整个平台上尸体成山,堵塞了汾水冲击的冲沟,血流成溪,哗哗直流,待营帐全破,卢植才吩咐击鼓收兵。
开始收拢残存的老幼青壮。
青壮其实不多,合计的残部一共也就六万多人,去掉斩杀的三万人,一共九万人,而郭太也没有找到。
随之的一干将领如韩暹等数名势力算得上大的,都在此处了。
卢植丝毫不意外。
这些人大部分都只是太平道的底层教众,真正能作为兵丁使用的青壮才几个?
作为一个合格的军阀,狡兔犹有三窟,何况多次经过战斗的白波,逃走的那一万人,才能被称为郭太的精锐。
“诸位辛苦些,趁夜色将尸体收拢,挖坑埋了,不要生疫了。”
高顺有些不解,“君侯不去寻郭太踪迹么,万人想要逃跑,一日之间恐怕也逃不了多远吧?”
卢植看了高顺一眼,笑道:“你性子太急了,并州不适合你这样名将之姿的少年郎,你该去扬州跟孙坚磨磨性子。”
高顺意识到自己失礼,连忙行礼,卢植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军功不常有,今日诸位苦战辛劳,老夫必当上表朝廷,为众将士表功封侯。”
随即卸了甲,跳下战车,独身走上一匹马。
“收拾此地之后,一把火烧尽。”
声音不大,看着卢植背影消失在峡谷的高顺却感觉如在梦中。
就这样就结束了?
这么轻松吗?
好像看了一场大戏啊!
为祸地方的黄巾,就这样,平了?
另一边的黎阳营
朱儁亦有动作,大军浩然动身,紧紧将张燕逼迫着向须昌,寿张境内前往。
那里是东平国的治地,处于巨大的平原地带,是骑兵的好战场,而且一旦再往西,张燕就退无可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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