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无极参见南宫大人。”
莫无极对着人影缓缓弯下腰。
阳光越过他弯曲的后背，照在正把玩茶杯的南宫傲身上。
南宫傲继续把玩着茶杯，并没有立刻开口。所以莫无极一直保持弯腰的姿态。
“莫无极，你是不是很恨诸葛长陵。”
半晌后，南宫傲的声音才响起。
逃避的事实被重新提起，莫无极双目变得赤红。
他很庆幸此时是弯腰状态，不然他真的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小人……不敢！”
“哦？是不敢啊，那就是说我说对了哦。”
莫无极沉默着，而沉默恰好就是一种回答。
“莫无极，你了解自己的女儿吗？”
南宫傲突然转移话题，莫无极身子一颤，眼中的恨意更深了。
“回禀大人，小人没有女儿。”
听着莫无极牙缝中挤出的回答，南宫傲把玩茶杯的手明显一顿。
“呵、”
他突然轻笑一声，想到了诸葛长陵的做事风格，眸中的欣赏不加掩饰，只是这欣赏只持续片刻又变成惋惜，
“莫无极，不必如此，我不在乎表面的这些东西。过来坐，我想跟你聊聊……嗯，准确来说，我想找个倾听者。”
原本没打算越界的莫无极，听到南宫傲最后半句话后，才直起身子来到桌子另一边坐下。
“还是那句话，你了解自己的女儿吗？”
莫无极眼神飘忽，陷入回忆，片刻后，他闭上双眼，眼角有泪水溢出，那些回忆让他更痛苦了。
“儿女情长，不识大体。”
南宫傲没有评价莫无极是对是错，反而继续询问，
“那你又了解岳飞孤吗”
提到岳飞孤，莫无极拳头不自觉握紧，有一种再将岳飞孤鞭尸的冲动。
“魔教余孽，死一万遍不足惜。”
得到这样的回答，南宫傲叹了一口气，
“你你应该知道，岳飞孤是殷离的孩子。”
“那又如何？更该死！”
“可殷离死了，她的老相好还活着啊。莫无极，你难道不知道前几天天柱山发生的事？”
莫无极脸色一变，突然有了不好的想法，不等他细思，南宫傲继续开口，
“邱白与那女娃子在天柱峰的那一战，是因为诸葛长陵差点被邱白杀了。而诸葛长陵之所以会被邱白关注到，全是因为你的女儿。”
“鑫儿……这和鑫儿有什么关系？”
莫无极的手都在颤抖，他似乎感觉南宫傲会说出一个让他难以相信的事实。
不出他所料，南宫傲接下来的话让他难以置信。
“原因很简单，邱白与殷离的那段情，让他无情剑道始终无法大成，于是他想通过帮助岳飞孤红尘炼心，先走有情再入无情，将衣钵传承给岳飞孤。他也借此了却那份因果，让无情剑道大成，入合道登绝世。”
“而岳飞孤走的第一步有情，邱白选的人正是莫鑫儿。”
南宫傲又灌了一口茶水，眼中露出欣赏之色，
“可不曾想，犬父也有虎女。莫鑫儿知道自己的命运后，面对天下第一剑仍旧不愿服输，将计就计算计邱白，想用自己的死，用情将岳飞孤困一生。”
听到这个消息，莫无极如遭雷击，整个人呆呆坐在位置上。
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了解自己的女儿。
“鑫儿……鑫儿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南宫傲摇了摇头，有些可怜看着莫无极，
“她这样做啊……当然是为了整个衡山派了。岳飞孤天赋不错，背后又站着邱白。她死后，即使一开始岳飞孤会憎恨衡山派，不过这不是有诸葛长陵吗？后面的事就交给诸葛长陵将对方从仇恨中拉回来了。”
“这可是她和诸葛长陵没说出口的约定啊。”
南宫傲十指交叉抵在下巴下，意味深长盯着莫无极看。
莫无极眼神挣扎片刻后，突然一凝，
“不对……如果是这样，诸葛长陵为何会杀了岳飞孤。”
南宫傲看着莫无极着急的表情，嘴角渐渐勾起，最后放声大笑，
“哈哈哈……你还不算老糊涂，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之所以会变成这样，自然是有原因的。”
南宫傲站起身，一步步走向窗台，高大的身影将阳光彻底遮挡住，整个房间顿时变得昏暗。
“这其中的原因之一，自然是那位仙降少年打乱了莫鑫儿的计划。”
“至于第二个原因……”
南宫傲缓缓转过身，俯视着莫无极，
“自然是我们朝廷不许！”
南宫傲眼神睥睨，
“想要踏出那一步，邱白倒是好算计。可惜他的魄力终究不够，顾虑太多，给诸葛长陵留下一线生机。”
“那么……他既然自己递了刀子，我们自然要捅一把。”
莫无极听得有些口干舌燥，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邱白能达到如今的地步，又怎会看不出莫鑫儿那点技俩。恐怕在莫鑫儿死后，衡山派离灭门也不远了。”
“所以我们不忍心曾经的四岳就此覆灭，就来帮你们一把。”
南宫傲有些戏谑的回答。
“你们……是你们逼他那么做的……是不是。”
莫无极此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再次体会到那种绝望的无力感。
“没错。因为岳飞孤只有他能杀，也只有他动手，才能将邱白的道路斩断。”
“因为那时邱白给他留了一线生机，而恰好是他自己留的那一线生机，让他自己害死了岳飞孤。”
“这叫……杀人诛心！”
南宫傲缓缓转身，等他身子彻底转过去时，身影也消失在房间中。可他的话语仍旧在房间中回荡，
“莫无极，你可要好好活着啊。保下你们衡山可是他动手的条件。毕竟那孩子……已经一无所有了。”
莫无极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老泪纵横。
原来所谓的仇恨目标，竟然是女儿的希望。
原来整个衡山的延续，竟然是靠两个孩子去拼命才换取下来的。
这一刻，他才知道侠字的含义。
想到不久前那个默默脱下飞鱼服，放下神捕令独自下山的背影，那时自己还恨不得他去死。
可现在，他恨不得死的人是他自己。
从诸葛长陵下的最后一道命令那一刻起，看似权势滔天的诸葛长陵，就已经被六扇门抛弃了。
邱白的怒火总需要一个人去承受，如果六扇门不愿意正面对上邱白。
那么已经成为弃子的诸葛长陵，再次被抛弃已经成了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