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长陵下意识看向苏梨雪，对方却对他摇了摇头。
“好好，都依你，都依你。”
裘啸天仅剩的左手抚摸张莺莺的脸颊，可掌心传来的温度却是那么冰冷。
她，早就已经不在了，不是吗？
然而此时张莺莺的脸上，没有那一成不变温柔的笑容，却让裘啸天真正感觉到，她一直都还活着。
只是如今，她又要死了。
一切，就像上天给裘啸天开的一个玩笑。
“裘大哥……我从没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只是可惜没能和你一起去看看……你口中多彩的……江湖……”
张莺莺的声音戛然而止，苍白的脸顷刻间遍布裂纹，无数道细小的剑气从裂纹中飞出，在距离最近的裘啸天身上留下无数道伤口。
是星云剑气，没想到过去那么久，还在张莺莺身体上肆虐。
“不，你不会死的。七煞门之人说过，将你炼成人傀，日后可以用天一教的秘术复活你。”
“曾经华山门人白贯虹都能够被胡心莲复活，你一定也可以。”
裘啸天手掌抚摸张莺莺破碎的脸，口中喃喃自语。
“你无法复活他。”
苏梨雪清冷的声音打破裘啸天的幻想。
“不可能！休想骗我。”
裘啸天猛然转头看向苏梨雪，双目赤红。
苏梨雪不为所动，继续平静开口。
“曾经的白贯虹被六扇门之人一剑封喉，但胡心莲赶来得及时。”
“复活白贯虹的不是什么天一教秘术，而是南疆蛊术。”
“胡心莲将自己的本命蛊虫，分出生死相依的子蛊种入其体内，代替白贯虹的命元。”
“从此他们生死连在一起，任何一方死亡，两人都会死。”
裘啸天愣在原地，而苏梨雪却不打算放过他，继续说出更惊人的事实。
“七煞门之人在骗你，把张莺莺练成人傀，并不是保住她的身体，而是保住她的实力。”
“而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将身体更深层次地破坏，而人死后残留的意识存在于大脑。”
“要不是我用箫声控制她时，唤醒她残留的意识，她的意识会在一次次改造中消失殆尽。”
“到那时，你就连刚刚的遗言你都听不到。”
裘啸天保持一个表情愣了好久，最后竟然笑了。
“假的，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七煞门……原来都是我自作自受。”
裘啸天将张莺莺扶起来，看着已经死亡仍旧能够独自站立的张莺莺，他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也许张莺莺现在的状态，让裘啸天知道她已经不像是个人了吧。
“对不起。莺莺。”
裘啸天突然张开仅剩的左手，一把将张莺莺抱住。
噗呲——
张莺莺胸口插着的韵霜剑在这一刻同时将裘啸天洞穿。
“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裘啸天缓缓闭上眼睛。
这一系列变故发生得太突然，而眼前这一幕将诸葛长陵对裘啸天先前的印象，彻底颠覆。
“我从张莺莺残留的意识中知道，是她主动补齐大阵的……”
苏梨雪似有意似无意对诸葛长陵说了那么一句。
即便没有说完，诸葛长陵也知道苏梨雪要表达什么意思。
先前对裘啸天的种种猜测，都是他先入为主的想法。
也是裘啸天不做任何解释造成的。
诸葛长陵静静看着相互依偎的两个人许久，然后转身。
“我们走吧。”
苏梨雪并没有说什么，提着李一尘的衣领就跟上。
“唉……只不过是一对苦命鸳鸯。我不杀你，让你活着感受痛苦吧……”
诸葛长陵发出一阵感慨，可他的脚步却停了下来。
随后，诸葛长陵缓缓转过头
“你以为我会这样说，是吧……”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紧闭双眼的裘啸天，因为他知道裘啸天现在还没有死。
也许先前的猜测都是错的，裘啸天并没有杀妻屠子。
但，这重要吗？
没有紧张战斗的压迫，诸葛长陵胸中的怒火压抑不住再次汹涌上来。
他一步步走向裘啸天。
“从你把那些小孩当做阵法材料的那一刻……”
诸葛长陵落下第一步，一把烧红的铁剑突然飞起落入他手中。
“我就决定亲手杀了你……”
第二步落下，一把普通的长剑飞来，同样被他拿在手中。
“无论你修为如何……”
第三步，是一根尖锐的木棍。
“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
第四步，是一块类似剑刃的长条碎石。
“我都要将你挫骨扬灰！”
第五步落下，诸葛长陵定住身形，剑阵瞬间成型。他手中所有东西连同李一尘的长剑，化作五道不同颜色的剑光，飞到裘啸天两人头顶。
“你要杀普通成年人，我心情好你没出现在我面前，我可以不去理会。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对小孩子动手。”
“真武七截剑，五行阵——归寂！”
诸葛长陵一次性将胸中郁气怒吼而出，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利刃光芒大作，形成五芒星形状将裘啸天困在中间。
随着剑诀一引，五把利刃瞬间同时落下。
噗噗噗……
长剑，木棍，石块……将两人身体洞穿，下冲之势更是将他们压跪在地。
由于有插在地上的五把利刃支撑，他们的身体并未倒地，反而像是被钉在处刑架上的犯人。
裘啸天缓缓睁开双眼，天人境的实力让他生命力格外顽强。
突然，裘啸天咧嘴笑了，露出鲜血染红的牙齿，像一只地狱恶鬼。
“诸葛长陵……你是一个真正的……正道人士……却会是武林……不……是这个世间……最大的魔头……可惜……我看不到你……灭世的那一刻！”
诸葛长陵看着不知何时从地下渗出，并逐渐蔓延向整个毒龙帮的黑色液体，感觉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是魔又如何？是仙又如何？心之所向，亦是道之所往，我问心无悔。”
“那么接下来，你们就承受业火焚烧，清洗你们的罪孽吧。”
“离字，炼狱！”
随着诸葛长陵话语落下，黑色液体刚好触碰到地上一根火把。
轰——
一瞬间，液体被点燃，火光冲天，黑烟滚滚。
诸葛长陵顶着高温，一直看着那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化作灰烬，这才转身离去。
整个毒龙帮都在火光笼罩范围之内，裘啸天，张莺莺，人傀，或许还有遇害者的遗体，都将会被这场大火烧的一干二净。
“结束了。”
毒龙帮是南阳渡一切风波的开端，也是一切风波的结束。
诸葛长陵胸中的郁气也随着这场大火燃烧干净，放松下来后，却感觉一阵疲惫，精神也恍惚起来。
原来，是药效过了啊。
“啊！不！我的水灵剑啊！”
一个凄厉的声音响起，
只见李一尘面对毒龙帮方向跪倒在地，涕泪横流。
“不就是一把剑吗？我的韵霜剑也在里面呢，到时候给你换一把。”
听到这话，李一尘一下子跳起，一把抓住的双肩摇晃起来。
“那是剑的问题吗？那是银子啊！有个妹子愿意出一百两黄金买我的水灵剑。黄金啊，你懂吗？不是银子！”
不论李一尘怎么怒吼，诸葛长陵只是微笑看着对方，看着对方的脸逐渐变得模糊，直到视线全部被黑暗占据。
“喂，诸葛长陵，你别装死啊……”
“你来真的啊……醒醒……”
“苏姑娘，不是我，是他自己……”
“滚！”
在最后的意识中，诸葛长陵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
他嘴角不自觉微微勾起，随后耳畔的声音彻底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