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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户人家看天吃饭,只要是个正经过日子的,自然都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翌日天刚蒙蒙亮,吴希与韩锐虽也算早早醒转,出得房门却见到万家两口人,已然是在忙碌于准备早餐了。

见吴希满脸困倦、迷眼不睁的样子,万成却是憨厚一笑:“两个小兄弟醒了。倒是正好,饭马上就得了,一起吃点再回城吧。”

“这......这怎么好呢,叨扰一晚已经深感惭愧了,如何能够再浪费您家的粮米?”

吴希故作推辞,却又同时不住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似乎是在表示自己的确有些饥饿难耐了。

万成摆了摆手:“二郎这是说的哪里话,粮食本就是给人吃的,哪里是什么浪费呢?”

吴希面上仍旧有些胆怯,目光却是不由扫向万成妻子那边。

“当家的,人家两个小兄弟还急着回城交差,哪里有功夫耽搁在咱们这一餐粗茶淡饭上面?”

不出人所料,万成的妻子对于吴、韩二人留饭,果然还是有些不乐意的。

吴希愈发表露出难堪之意,复又朝着万家夫妻俩拱手道谢,便招呼着身旁的韩锐要回屋收拾行装。

万成见到此状赶紧起身来拦,复又朝着自家妻子埋怨道:“家里的,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便是再着急能差个吃饭的功夫吗?若让两个小兄弟饿着肚子从咱家出去,人家该如何看咱们?”

埋怨过后,其人复又转过头来安抚吴、韩二人:“二位,且安坐下来,老哥家虽说不算富裕,总过不差两位小兄弟一口吃的。”

且不说万成妻子那边如何掉了脸子,转身回房躲着人去了,只说吴希半推半就之下,终于是扭扭捏捏坐到了万家餐桌旁。

万成回身去看顾着灶上的吃食,韩锐终于忍不住在吴希耳畔吐槽道:“我说吴冀之,何必这般做派,不觉得尴尬吗?”

对此,吴希只是摇头轻笑并不答话。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只有此类人情交往上的烟火气,让他觉得有一种隔世的亲切感。

因为前世村子里的叔伯婶娘们,在留饭时往往也会有一般无二的做派。

一晃之间,距离自己离开那个山村,已经过去了足有八九年了。

没有太多时间感慨前尘往事,说话间万成便将热乎乎的饭菜端了上来,招呼着韩吴二人便吃起了饭。

“老哥,要不还是将嫂嫂请出来吧?”吴希见万成妻子那边没动静,便主动来问。

不料万成却是摆了摆手:“不必管她,一介妇道人家,总是掺和男人间的事情。”

话虽是这样说,不过从其人下意识的动作看来,吴希其实是轻易发觉对方有些底气不足。

想来也是,既然其人妻子刚刚,能够明显逆着他的意思说话。

那么恐怕平日里其人在家中,并不像现在表现得这般硬气。

心中暗暗替搅乱人家家庭关系的举动道了歉,吴希却是转而说起了其他事来。

“老哥,我们这一遭实在是叨扰了,却不知后边有没有到城里的打算?届时不妨到我那里来,也好让我招待老哥一二。”

万成却是摆了摆手:“唉,二郎何必如此客气。不过便是你真有这个心,老哥恐怕也抽不开身啊。这几日好容易被州中放了假,我得赶紧替俺家你大侄子忙一忙地里的活哩。”

说起来万成的大儿子也二十来岁了,且已经是结了婚的,不过辈分摆在那里,却是难免成了吴希这个单身汉的子侄。

“也是,老哥做了州中的义勇,终归是不容易啊。”

“那是,那是。”万成兀自狼吞虎咽不止,却是没往上搭话。

“这一遭州中给了有旬日的假期?”吴希继续追问。

“大概是要多的,州中的上官只说好好歇一歇,倒也没给固定的期限。”

端起粥碗吸溜了一口,万成长舒一口气,许是看到吴希饭吃得不积极,复又来问:“二郎怎么不咋动筷子,这可是都是精细粮食,平日里俺们都不舍得吃的。”

吴希看了看碗中里的粟米——当然与后世粘稠的小米粥还是没法比的。

但是看着磨制的精细程度,大抵在这个时代,也的确是农人难得吃一次来着。

赶忙就着对方家里自制的咸菜,将自己碗里的吃食解决了一半,吴希这才复又擦了擦嘴抬起头来。

“的确是香甜无比,老哥,怎么舍得将自家的粮食磨得这般精细?”

粮食磨得精细了固然顺口,不过对于农家而言,却也就意味着口粮减少了不止一成。

万成却是颇为不以为意:“嗨,这不是那次州中贵人赏的么,自家的口粮哪舍得搞这么精细,咱们须是正经过日子的人。也就是老弟你来家中做客,要不然老哥我本是想留着它,等到来年元旦时吃来着。”

中国传统上的所谓“元旦节”,当然不是后世公元纪年的一月一号,而是所谓“春正月朔日”,也就是后世称为春节的那一天。

吴希闻言顿时受宠若惊:“这倒是让老哥年下少了吃食,待等到年底,若是我多少攒下些银钱,必定来与老哥送些好吃食才行。”

“不碍事,不碍事。”万成犹自开怀笑着,想来能够以这样的食物招待客人,且不说是否心疼,至少其人面子上是多了些荣光来着。

吴希此时心中盘算个不停,他并不晓得这精细粟米,是那一日到场的“乡兵”都有,还是只是作为万成这般正经乡兵的额外赏赐。

不过转念一想,若是上千人里面,每个人都是发的这般品质的良米,怕也是不太现实的。

于是他便大着胆子来问:“老哥,我咋没领着这等品质的粟米,这怎么还区别对待呢?莫非是被我们里正给贪了吗?”

听着吴希不满的语气,万成赶忙出言安抚,同时语气中也带上了些自豪:“这倒是怪不到你们里正头上。二郎啊,你须不是正经的乡兵,也没有帮着上官长途跋涉运粮食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