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玉安抚众人道:“诸位稍安勿躁。肖公子惨遭杀害,必是有人混入吕府行凶。眼下吕府都被殿前司监管起来了,府里主子下人包括诸位及你等的随从,都要说清楚肖公子出事那段时间身在何处、可有人证。冒犯之处请多多见谅。”
谢怀玉言语谦逊,语气里却有着不可置疑的决然。
众人此时哪有心情计较,只想着早些洗脱自己的嫌疑,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于是一个个上前配合殿前司的人问话,十几二十人,简单的几个问题,确认无误的后,便三五成群地离开了。
问起湛云几人,他们今天几乎和肖凌云没有任何交集,肖凌云出事时,这些人也都同处暖室中,理所当然地没有丝毫嫌疑,一个个欣然离开。
有意无意间,顾衍留到了最后,
谢怀玉挥退众属下,熟络地问顾衍:“顾兄有何感想?”
顾衍微微一笑道:“挑衅或者说是报复。”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般省力。
谢怀玉心下赞同,他比顾衍更清楚肖凌云之死背后的暗示。
顾衍以为的报复针对的是对平远侯府的暗查,以及袁家、明月轩、黑市的覆灭,而他却清楚,这是对他们利用那具尸体做下的那个局的挑衅。
选择杀死肖凌云,实在是处心积虑。
顾衍将今日肖凌云想从他身上套话以及被湛云几人突然打断的经过一一说了,没有添加一丝自己的臆想。
谢怀玉仔细聆听,也没有错过丝毫细节。
顾衍也算半个知情人,他的话值得仔细推敲。
临走前,顾衍再次诚恳道:“谢世子,劫持杨姑娘那人可有供出什么消息?我能否见一见此人?”
谢怀玉几乎没有犹豫地拒绝了他,并意味深长地告诉他,过些日子再与他详谈。
顾衍满腹狐疑的离开了吕府,直奔青云巷而去。
当日下午,发生在吕府的事情,便事无巨细地传到了连慧耳中。
传递消息的亮子不安地看向连慧道:“老大,这个顾衍……”
连慧微笑道:“他是个聪明的,赵同和方简的贸然出现,他若不疑心才奇怪。这样也好。”
能有个顾衍这样的聪明人从中传递消息,很是方便。
只要不捅破这一层窗户纸,就能相安无事。
只是眼下的局势,殿前司和八卦营几乎要撕破脸皮了。
肖凌云的死连慧毫不在意,可若不能将八卦营的气焰打下去,他们下一个要出手对付的极可能就是杨虎几人。
今日的凶手确实厉害,不知是不是那夜在袁府追杀她的人。
连慧来回踱步、皱眉凝思,渐渐拿定了主意。
平远侯府的人早已察觉到了他们遭了皇家猜忌,肖侯爷夫妻和肖凌云的嫡妻借肖凌云之死,以苦主身份,在吕府大闹了一场,逼着吕府和殿前司尽快将凶手交出来。
吕府众人气了个仰倒,却只得吞下苦果,发作不得。
谢怀玉忙着甄查现场、排查府里可疑之人,一直冷着张脸沉默以对。
一直忙到天将擦黑,上门参加诗会的人全部离开吕府,而吕府除了几个小厮丫鬟不能证明出事当时自己身在何处,被殿前司带回去审问,其他一无所获。
谢怀玉心情沉重,他几乎可以断定,吕府这些人里面,必定没有凶手在其中。
半个时辰在那些文人眼中很是短暂,却足够凶手杀人后从容离开吕府。
肖府众人伤心确实是伤心,却也想借此机会转移殿前司的注意力,大闹一场后见好就收,抬着尸体回府去了。
谢怀玉和一直跟随在身边的吕瑾之低声商议了几句,留了十几人守护在吕府,便带着从肖凌云身上拔下来的短刀回了殿前司。
当夜,周岩、吴胜生、孙涛、谢怀玉四人聚集在秦王府,商议着此事该如何善后。
至于凶犯,四人一致认同,必是前朝余孽所为,而今日进入吕府参加诗会的人,每一个都有嫌疑。
谢怀玉将一本厚厚的册子呈给众人观看,上面是今日在吕府记下的所有人的名册和问话记录。
几人一时又犯难了,几十个人看上去个个清白且身份不凡,总不能一个个去核查吧。
不说要耗费多少人力,便是让他们察觉自己被殿前司怀疑了,那些人的笔刀子威力可不小,一旦反噬起来,当真不好收场。
几人再次感受到幕后之人的狡诈和阴险。
谢怀玉在顾衍的名字上点了一下,对众人道:“顾编修聪明机警,出事前又一直和肖凌云在一起,我看他今日心事重重,似是有所疑心。今日太晚了,明天我亲自去见见他。”
吴胜生赞同道:“可行。他知道的事情也不少,平远侯府的事就是他最先查出来的。不过既然要请他帮忙,有些事还是要对他实话实说,他可是找了我们几次,一心想要见一见那个‘凶犯’。”
几人不由苦笑,抛出去个诱饵,没等到有人上钩,却被人反将了一军,把他们的一个重要证人灭口了,实在是得不偿失。
至于平远侯府,几人都没放在眼里,祸是他们自己惹上身的,该当他们承担后果。
孙涛不由得询问周岩:“老公爷,南疆那边的消息还要多久才能传回来?”
周岩回道:“事关重大,没敢传信,府里的人快马加鞭过去,这一两天应该到了,消息恐怕还要过些日子才能传到京城来。”
几人了然,十分同情周岩,此事若是牵连到了周畅,必定十分棘手。
护国公这些日子一定不好过。
更让几人担心的是,自从万正离开京城前往凉州赴任后,秦王谢忱再也没有消息传回来,凉州那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控的事情。
这个时候,稳住京城的局势尤为重要。
吴胜生回到留春苑时已是深夜。
为了不打扰妻子,他在前院书房歇下了。
虽然心事重重,可实在太过疲累,吴胜生很快沉睡了过去。
沉沉睡梦中,吴胜生被贴身小厮叫醒,外面天还未大亮,上朝的时间却已经到了。
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吴胜生艰难起身,小厮点亮油灯,上前伺候他梳洗。
吴胜生翻开锦被起床,伸手接过小厮递过来的棉衣套在身上,正要弯腰穿上皮靴,晃眼间见到一块白色的帕子,十分随意地折叠着放在枕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