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刘庄外,十九娘和青凤修炼完,聚作一团在窝中说着小话。
十九娘叹道:“唉,也不知我阿姊和张道长去了哪里,天都快亮了还未回来。”
青凤望着天上星辰道:“许是河神请他二人吃酒吃醉了吧?”
十九娘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悄声道:“青凤姐,你喜欢张道长吧?”
青凤狐脸一红,吃吃艾艾道:“我,我哪有?”
十九娘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与我阿姊一般年纪,我阿姊都快嫁人了,你就算喜欢张道长又有什么可难为情的?”
“啊?十四姐要嫁人了?”青凤惊讶道。
十九娘又叹息一声道:“唉,可不是嘛,那人姓冯,也是广平人士。”
“那日我姐妹出游正好被他撞见,他便尾随我二人寻到我家门。我父见他是个读书人,便请入家门以礼相待,他却口出狂言要聘娶我阿姊。”
“我父责其言辞无礼,那狂生竟借着酒意欺我家中无人强闯后宅想要将我阿姊掳走。”
“好在家中还有些奴仆,将他乱棒驱离。”
十九娘说着又是一叹:“唉,谁料那厮竟是薛尚书的弥甥,不知怎么地探知了我辛家底细。”
“那老妖……呃,老郡君遣人来将我阿姊请去,当夜便要我阿姊遭受那畜生的玷污!好在我阿姊机灵,假意应下亲事,又以无父母之命为由以死相逼,这才得以清白之身逃离魔窟。”
十九娘连连叹息道:“唉,此后数日,我见阿姊每日以泪洗面,便借着邙山英雄会之事要她带我出来散心,凑巧遇上了你们,后面的你都知晓了。”
青凤眼泪浅,听得十四娘遭此厄运,已是红了眼,又怜又怒道:“如此恶贼,正该教张道长一雷将他轰杀了账!”
十九娘亦道:“我亦巴不得天上掉下来个侠客将那恶贼杀了。可张道长却做不得此事!”
青凤问:“怎么做不得?”
十九娘道:“薛尚书任顺广道五都巡环使,知广平、顺德、真定、河间、大名五地鬼狐之事,权倾河北,如此人物,岂是我们得罪得起的?”
青凤这才知晓要强娶辛十四娘的是什么人,震慑于薛尚书身份,她呼吸都放缓了些。
二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伏下头来,惆怅不已。
青凤想了想,吧嗒吧嗒道:“十九妹,要不我带你们回涂山去吧?离了广平,我就不信那什么薛尚书还能追到涂山去?”
十九娘无力道:“我倒是想,可阿姊哪里肯走?只说我辛氏一门四十余口,十二位姐姐均已嫁为人妇,若被迁怒,她这辈子良心难安。”
二狐一阵沉默,十九娘好不容易想起先前聊的好像不是这个,便又对青凤道:“张道长人还不错,就是醉心修行,对男女之事不开窍,你若喜欢他,自当与他说明,切莫委屈了自己。”
青凤左右看看,见兄长和狐仆狐婢都离得甚远,这才悄悄和十九娘道:“其实我也不太懂男女之事,只觉得张道长是个好人,我只盼他平平安安,能早日求得大道。这便是喜欢吗?”
十九娘其实也不太懂这些情事,只是她人小鬼大,不想在青凤面前露怯,便问她:“那你可愿和张道长长相厮守?”
青凤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我好像也不是很在意这个。”
十九娘得到意料外的答案,心道:咦,难道是我弄错了?
可又不甘心地再问道:“那假如有一天张道长喜欢上别人,你可会心痛?”
青凤思忖片刻,继续摇头道:“若是像十四姐这样美丽聪慧,又帮得到他的,我不仅不觉心痛,反倒觉得欢喜。”
十九娘顿时瞪大了眼,她以为只有自己发现了十四姐似乎对张道长有些非同寻常的情意,没想到青凤居然也察觉到了。
而且她还不在意!
这是喜欢吗?这好像不是吧?和自己听过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截然不同。
心虚之下,她不敢再追问青凤心事,只道:“唉!吃个酒也能吃这么久!真不叫人省心!”
——
十四娘打马回到营地时,已是天光大亮。
虽然奔波了一夜,但她精神尚可,并不见什么疲惫之色。
回到营地,她便寻来青凤兄妹对二人道:“此间事了,我等今日便要启程上路,赶往凤凰城,胡兄与青凤妹子可还有事要办?”
青凤兄妹自无二话。
十四娘便安排了辛越前往西刘庄知会刘大一声,一行人则收拾好东西由辛夷赶车前往闻喜。
西刘庄上,刘大得知消息,连忙寻来老里正,二人带了些村民赶来想为十四娘等人送行,却连个车影都未见着。
辛越走后,老里正对张陵和十四娘念念不忘。
又过了几日,西刘庄人赶集归来,将张三平一家遇金光道人搭救之事传了回来,众人纷纷猜测那金光道人定是刘大所遇仙人。
老里正终于下定决心,召集村民出钱出力在十四娘等人歇息过的山林处开山取石,修出一座金光庙来。
张三平得知此事后,亦说动几位亲戚自带钱粮前来相助。
成庙之后,却是一座送子观音庙,按张陵形貌所塑金光道人立于观音左侧,按十四娘形貌所塑玉女像立于观音右侧。
其后香火不断,据传求子得子,极为灵验,便是闻喜县城,也常有妇人前来求拜。
——
十四娘一行再过闻喜,只作了些补给,未再多停留。
县衙一应后续事务已委托董疏民代为关照。
那些县丞主薄俱是人精,知晓杨丰溪之死即便如实上报,也只会给自己增加麻烦,不会邀来功劳,均已按十四娘吩咐将事情都推到了周应龙身上。
结果报上去的信息中,斩杀杨丰溪的金光道人张陵不仅无过,反而除去白莲妖道为杨丰溪报仇有功。
至于朝廷是否有嘉奖下来,那便无人在意了。
董疏民目送他们远去,也未起过留人之念,此番与张陵结下这份香火情,他已算是目标完美达成。
以他对张陵的了解,日后自己若有事求到张陵头上,想来张陵是不会拒绝的。
张陵有事亦连累不到自己头上。
这关系,不亲不远,刚刚好。
辛越在闻喜追上车驾,补给过后,二仆驾车自南门穿城离去,并未注意到官道上有个同样南下的大和尚与他们错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