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闻喜县衙中,县令杨丰溪正与一个中年道士在花厅宴饮,座下还有几位道士打扮的青年相陪。
歌伎舞者佳肴美酒一应不少,规格相当之高。
若是刘大在此,一眼便能认出白天散其梨者便是青年道士其一。
只听杨丰溪举杯相邀道:“仙翁放心,弟子已吩咐下去,只要是西刘庄的人入城,便逃不过弟子的耳目,只是介时还需各位师兄一一施展妙法,将他们的梨散个干净才好。”
今日散了刘大之梨的那位道士傲然应道:“无妨,我圣教中仙术妙法无穷,只要县尊配合得当,这西刘庄梨园最多半月便可入手矣。”
另有青年道士应道:“这等百年贡梨园,正合我师清修之用,给这些凡夫俗子踏足,真是暴殄天物。”
又有个青年道士道:“如今涑水河已被我师座下护法封锁,攒下三十余阴力士,只待百年贡梨园到手,便可修建法坛。事不宜迟,县尊还需多上心才是。”
杨丰溪当即躬身道:“自当如此,弟子必不遗余力将百年贡梨园取下献与仙翁。仙翁能法驾降临鄙县,已是鄙县之幸,这百年贡梨园正好不近不远,正适宜弟子日日前往请益。”
“善!”坐在主宾位置上的中年道士面无表情,双目微颌,惜字如金。
这时,一个青年道士出声道:“下月便是我教升仙大会召开之期,县尊若真有心,当好生寻访些珍奇之物献上,说不定运气好被圣女看中,送你一个无上前程也非不可能。”
杨丰溪当即大喜道:“弟子今日之福皆圣教所赐,若贱名能令圣女有所耳闻已是邀天之幸,还请诸位师兄多为弟子费些心思。”
说着他放下酒杯拍了拍手掌,自有奴仆端来一盘十两一锭的银元宝,为几位青年道士每人献上两锭。
至于中年道士身前,则是两锭成色十足的金元宝。
一时主宾皆大欢喜。
——
西刘庄外。
张陵与十四娘商议过后,决定在此等候两日,看看城中道士是否会有别的手段使来。
便命辛夷将马车驶入道旁山林之中,在此将歇。
刘大得了老里正的嘱托,带着二个后生一直奔走到闻喜县城也未发觉十四娘一行,三人垂头丧气返回西刘庄。
及至庄前,一个眼尖的后生瞧见山林中月华流转似有诡异,忙叫住刘大道:“大刘哥,你瞧那山边月光,怎生好似歪了?”
刘大瞅了半晌才明白那后生说的什么意思,他看清异象,命二人在路旁等候,自己拿着火把往山路上照去,扫了几眼,果然见到有车辙痕迹,他顿时心中有数。
他虽无甚心机,却也知晓十四娘一行匆匆离去,许是有什么顾忌,便让两个后生留在此等他,自己孤身一人进了山林。
才走得三五十步,他便已瞧见林中顶着金光咒在修行的张陵。
莽莽山林之中,只见张陵一身金光闪闪,盘坐于一块大青石上,山中月华尽数于他身上收敛。
这一幕哪怕是不知修行事的刘大也察觉出了张陵的非凡,只当他是大罗金仙降世。
他正想上前磕头,却被在旁守护的狐仆辛越给拦了下来。
刘大识得他是先前将自己从村前小河中拉起之人,便向他施礼谢道:“多谢恩公先前救我性命。”
辛越却道:“非是我救下的你,救你的是张道长。”
“都是一样的。”刘大憨憨一笑,又道:“不知是不是我们村中有所怠慢,几位恩公这才不告而别?”
辛越摇头道:“只是我家小姐不喜欢被人瞧热闹。”
刘大这才稍稍安心,他想起老里正交待的事,想说请辛越他们回去,心中却又腼腆不安,觉得有些难为情,不敢开口。
好在辛十四娘听到动静,从林中走了出来。
看出刘大的难为情,她主动上前问道:“刘大哥可是有什么难为之处?”
刘大一见是她,慌忙施礼道:“见过十四娘子。”
辛十四娘来到近前,和声对他道:“刘大哥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我们都不是坏人,若能帮得上忙,帮衬一下没什么。若是过分之请,我也会与你说清。”
刘大听她事先说明,反倒松了口气,他道:“是这样,我们村北有条涑水河,河中半月前不知从哪来了一头妖精,将往来船家都抓去吃了。”
“老里正家孙儿孙媳那几日正巧渡河省亲,也被妖怪抓走了。这几日他都在四下打听哪里有法力高强的法师高功能除去河中妖怪,为他孙儿一家报仇。”
“今日见识到十四娘子还有张道长的能耐,便遣我前来请你们回庄上,望你们能帮忙除去那河中妖怪。”
十四娘还未答话,他忙又先道:“若是有所为难,十四娘子当我未说过便是,我这就回庄向老里正复命。”
说着他便要返身离去。
这实诚人是不想让十四娘有一丝一毫为难。
十四娘忙叫住他:“刘大哥稍等。”
待刘大止步回身,她才道:“此事我还要向张道长禀报之后才能给你回复。”
“此时夜深……这样吧,你先回庄休息,若是老里正还在候着,你就告诉他我们已知晓此事,明日……”
她话才说到一半,完成一个周天太阴吸精术的张陵已闪现来到她身侧对刘大道:“斩妖除魔,我辈义不容辞,你就回去和老里正说这活贫道接下了。”
刘大顿时喜出望外向他连连鞠躬感谢:“唉,多谢张仙师,多谢张仙师。”
待他离去,十四娘才娇嗔地看了张陵一眼道:“张道长,敌方实力不明,何以如此干脆接下此事?介时万一除妖不成,岂不损了你白蒿山的名头?”
张陵这才反应过来:“咦,我和他们说过我是白蒿山来的?”
十四娘翻了个白眼:“不止说了,你还说了你师从白蒿观松阳道长。”
“嘶!”张陵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己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万一当真除妖不成……
好像坏的也是松阳师父的名头,关我张陵什么事?
反正我是在做好事,又不是在做恶事,真出了事,就让松阳师父来顶缸便是。
这么一想,他顿时放下心来,对十四娘笑道:“无妨,无妨,贫道又无名声之累,真惹来大敌,就让我师父出面便是。”
五台山山间小道上,骑着青驴的松阳猛然打了个喷嚏,他擤了擤鼻子,在驴背上骂道:“唉,贫道一生英明,怎么就一时糊涂收了这么个逆徒,又拿我的名头去顶了什么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