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云看着手上这封信。
严格说，这算不上是一封信，只是一块布条子，像用来绑东西的。
布条子上还有一些脏兮兮的手指印。
沈清云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
她在前去府衙的路上，忽然有个蓬头垢面的老妇人，跌跌撞撞跌倒在她的马车前。
大庭广众之下，总不会是碰瓷。
沈清云就叫车夫把人扶了起来。
谁知居然真的是碰瓷！
那老妇人起来后，拽着车夫的衣裳不让他走，非说他撞到了自己，喊着这儿痛那儿痛的。
车夫气得想动手打人，沈清云看着她身上脏兮兮又破破烂烂的衣裳，觉得她挺可怜的，给了她一串铜钱。
老妇人收了铜钱，喜笑颜开，非要上前给沈清云磕头。
车夫自然不肯。
可这老妇人居然躲开了车夫的手，一猫腰，从他胳膊下钻了过去，以极其灵活的身姿跑到了车门前，叫了一声。
“青青姑娘。”
这久违的称呼，让沈清云有一瞬间的恍惚。
下一刻，她就回过神来，看向对方。
她刚想要询问，那老妇人突然把绑在袖子上的一根布带子扯了下来，塞进车门，然后飞快跑开了。
沈清云推开车门，想让车夫去追，可一转头的功夫，早已看不到那老妇人的身影。
车夫还想要叫人，被沈清云阻止了。
她吩咐车夫继续前进，关好了车门后，看着手上这条布带子，陷入了深思。
会叫自己青青的，只有当初在扬州遇到的楚玉馆的那些姑娘们。
在汴京，清楚扬州之事的，也只有楚楚了。
是楚楚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沈清云这么一想，哪还坐得住？当即把布条子凑到面前仔细研究。
很快，她就发现这布条上有几条明显的破口子。
破口子太密集，那断开的丝线边缘很是利落，不像是扯破的，倒像是有人用剪子剪开的。
沈清云把这条布带子凑到了窗边。
阳光从窗户缝隙照进来，落在了布条子上，显出了两个字。
“救我”！
沈清云脸色瞬间就变了。
“果然出事了。”
她攥紧了布条，眼中流露出担忧之色。
得想办法去一趟温王府才行。
于是，等到了府衙后，沈清云并没有去二堂处理公务，而是想办法找到了温王的幕僚。
沈清云对幕僚表达了对温王的担忧。
“也不知殿下最近情况如何，王府里还好吧？”
那幕僚摆摆手：“现在殿下形势大好，朝中已有不少朝臣表明支持殿下了。”
沈清云假装松了口气，又夸了句。
“那就好，殿下作为官家长子，又早早进入朝堂帮官家做事，诸皇子中，是头一份的。”
那幕僚顿时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沈侯尽心尽力为殿下做事，殿下也会记得你的忠心。”
沈清云拱了拱手，跟他客套了几句，忽的话语一转。
“说起来，我当初曾在扬州和殿下有过一面之缘。”
听到扬州，那幕僚有些意外。
“扬州？”
沈清云点头，做出沉思状：“那都是许久以前的事了，当时殿下身边跟着一名女子……”
她话还没说完，那幕僚眼睛眯了眯，打断了她。
“这些事，沈侯之前怎么没说呢？”
沈清云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
“事情隔的久，估计殿下早已忘了，我哪好意思提起？对了，那位姑娘姿容绝艳，让人印象深刻，不知道孙兄可见过？”
孙幕僚眼珠子动了动。
“那是王府的傅姨娘。”
沈清云面露恍然，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到汴京这么久了，我都没上门拜见过傅姨娘，实在是失礼。我这就让人备礼去探望傅姨娘。”
说完，沈清云朝孙幕僚一揖。
“还望孙兄带个路。”
孙幕僚眼神闪烁，旋即笑了起来。
“那容易。”
他没有拒绝。
孙幕僚只当沈清云是想找个由头向温王示好。毕竟这些天想尽办法跟温王府攀关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沈清云早就让车夫回去取东西了，也不管适不适合，反正把闲置在家的一些贵重物品装了不少，搬上了车。
等她和幕僚聊完走出府衙时，幕僚看着车上的东西，不由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连礼都早就准备好了！
沈清云邀请孙幕僚上了马车，一路闲谈，很快就抵达了温王府门前。
有孙幕僚带路，沈清云很顺利地进入了王府。
温王不在，按理是不好久留外客的，但沈清云是女子啊！
她向那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管家提出要拜见王妃。
管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王妃娘娘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
沈清云一脸遗憾，又仿佛不死心，接着问。
“不知府上的傅姨娘可有空？”
管家斜了她一眼，刚要说话，沈清云忽然“哎呀”了一声，指着地上突然凭空出现的一张银票说。
“这是管家你的东西吗？”
管家下意识想要否认。
可沈清云动作迅速地将银票捡了起来，递到他面前。
五百两！
管家眼睛直了。
他迅速接过银票塞进袖子里。
“傅姨娘住在揽月阁。”
说完，他招手叫来了一个婆子，让她给沈清云带路。
沈清云暗自松了口气。
之前跟幕僚们瞎聊天不是没用的。
这管家，果然如那些幕僚们所说，贪财的很。
幸好自己早有准备。
沈清云跟着婆子穿过重重叠叠的院子，走了许久，才到了一座二层阁楼前。
她还没走进去呢，就听到里头响起哐啷一声响。
似乎是什么瓷器摔碎了。
然后是一个尖酸刻薄的叫骂声。
不一会儿，一个马脸嬷嬷气冲冲地从里头冲了出来。
她甚至都没看到沈清云，快步朝着主院方向而去。
沈清云这才走进阁楼。
里面一片狼藉，什么汝窑花瓶、琉璃盏、玉马、三彩摆件，全都摔在了地上。
婢女们站在两边，噤若寒蝉。
沈清云穿过一地的碎瓷走了进去。
然后，在里间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的楚楚。
楚楚满脸泪痕，发髻凌乱，眼神绝望，手上抓着一片瓷器的碎片。
她抓得那么紧，那碎片划破了手，她也未曾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