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对汴京很熟悉,没有去最热闹的东市街,而是去了城南。
他几乎是以扫荡之势,买下了两家成衣铺子的所有东西,又买了十几件皮毛斗篷。
然后又去了药铺、粮铺……
就这么忙了整整两天。
东西买完后,李忠把剩下的银子交还给沈清云。
沈清云没有接,一边清点着东西,一边说道。
“他们路上也需要银子,打点衙差,到地方安置,这些银子都拿去吧!”
说完,她叫来了昭昭,低声嘱咐了几句。
不一会儿,昭昭把一个较小的袋子,放进了马车里。
李忠感激不已,抓紧时间去了银楼,把这几百两银子换成了小个的金饰银饰和好携带的银票。
然后,他驾着马车,赶去了城外。
他到的时候,衙差们正在打骂犯人,那一个个原本高人一等的老爷夫人们,如今一个个都面露惊恐,面对衙差,不敢反抗,更不敢言语。
李瑭的父母,就在人群之中。
李忠跳下了马车,飞奔了过去,下一刻,却被衙差挡在了外头。
他忙递上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我只是给旧主子送些东西,还望几位官爷通融通融。”
衙差们扫了他一眼,又去检查马车上的东西,然后嗤了一声。
“准备的还挺齐全。”
李忠下意识捏住了袖子,银子和银票都藏在这里。
“过去吧!还剩一刻钟时间,出发时辰不能耽误。”
衙差踢了他一脚。
李忠拱手作揖,连滚带爬地跑到了李邵和梅氏跟前。
李邵第一个认出了他。
“李忠?你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梅氏就叫了起来。
“是不是瑭儿叫你来的?是不是瑭儿想到办法救我们了?”
她刚喊了两声,一旁的李邵和他两个弟弟就脸色一变。
李邵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又叫两个弟弟盯着衙差们的方向。
见衙差们没有过来,李邵松了口气,骂了她一句。
“蠢妇!瑭儿没被抓到,已经是我们李家的运气了,你还想他跟我们一样吗?”
梅氏惶惶的眼中,落下泪来,掩面痛哭起来。
李邵虽然也难以接受李家的覆灭,但尚且能撑得住。
因为李瑭还在。
李家就有重新起来的希望。
他拉着李忠,低声嘱咐。
“叫郎君别为我们的事奔波,如今官家在气头上,越是求情,越会让官家更生气。叫他顾着自己些,护住自己最要紧。”
李忠连连点头。
这个时候,他也不敢跟家主说郎君失踪有段时间的事了,说了只会让他们更担忧和绝望。
李忠趁着拉手的功夫,把袖子里的荷包塞了过去。
“郎君不在京城,无暇顾及家中,这是沈姑娘叫小的送来的。”
听到沈姑娘三个字,李邵和梅氏都愣住了。
“她……”
李邵叹了口气。
“还是瑭儿有眼光,沈家女确实不错。”
李家出事到现在也有段时间了,可往日里的那些姻亲朋友们,有几个来送他们?
也只有梅氏的娘家,送了些程仪来。
只是,送来的银子,被衙差拿走了大半。
“沈姑娘说西州荒凉,又快入冬了,便嘱咐小的准备了不少冬衣和药材。”
李忠又说。
李邵看着不远处那辆车,心下颇为动容。
“她有心了,考虑周到。”
梅氏也忍不住看向了那辆马车,眼神很是复杂。
她很是后悔。
当初那么对待沈清云,她却以怨报德。
可同时,她又有些庆幸。
若是当时瑭儿和她成了亲,这会儿怕也要跟着流放了。
一时间,她倒是不知道自己当初那么做,是好,还是不好了。
李忠把马车驾了过来,把东西分给二房众人。
马车肯定是不能跟着去流放的,就算给再多银子,衙差也不可能同意。
所以,东西就只能他们自己带着。
李忠听了沈清云的建议,没有带太多的粮食,只带了些糖饼之类的能快速补充能量的食物。
李家二房每个人都分到了一套冬衣,外加一件毛皮斗篷,他们全都穿在了身上。
接着,大人们把其他东西分了分,装进袋子,交给最有力气的人背着。
梅氏被分到了一个小袋子。
她下意识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不由怔住了。
里头装的是女子用的月事带子。
满满一袋子。
梅氏攥紧了袋子,心里被难言的情绪填满了。
这时,小侄女跑了过来,看到她手里的袋子,好奇地问。
“伯母,这是什么?是吃的吗?”
梅氏擦了擦眼泪,蹲下来摸了摸小侄女的脸。
“这是你未来大嫂送的,以后你要记得她对咱们家的恩情。”
小侄女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梅氏的两个妯娌也看到了这东西,都惊喜不已。
说实话,她们其实不缺银子。
不管是梅家还是她们的娘家,都送了银子过来,就算被衙差克扣了不少,也有几千两,到地方安置是不成问题的。
但没有人,像沈清云想的那么细致。
吃的穿的用的,都考虑到了。
就算她们自己,都没想到这些。
时间一到,李忠驾着马车离开了。
李家众人,踏上了流放之路。
李忠回到沈家,向沈清云说了李家的状况,也带回了李邵的话。
“老爷说,让郎君保住自己,只要有他在,李家就有再起的希望。除此之外,老爷还告诉了我一些人和事,叫郎君以后有事可以请他们帮忙。”
说着,李忠把那些人名都说了出来。
沈清云有些意外。
“这些是你们李家的底牌吧?你不等着你们郎君回来再告诉他?”
李忠摇了摇头。
“告诉姑娘也是一样的,小的想,姑娘或许用得着。”
“你有心了。”
沈清云笑了笑,算是接受了他的好意。
李家流放这件事,在朝中并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
所有人都在关注皇帝的病情。
大多数人都在祈祷皇帝快点好起来。
可事实总是不会遂人心愿。
皇帝的病情并没有任何好转,甚至还越来越重。
渐渐的,京中流言四起。
有说皇帝活不了多久了的,也有说皇帝其实早就死了只是秘不发丧,后者引人遐想,让人忍不住就猜测温王做了什么。
在这低迷的气氛中,沈清云忽然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