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收揽。”关洲纠正说道,“北国据点有很多,彼此之间并不相通,平时也不会联系,他们一层层往上,底下的人只知道比他高一层的人,甚至有很多人不知道自己是在为北国人做事。我来汴京几个月,也才收拢了一处据点而已。”
沈清云听了都觉得很不妙。
“北国细作有这么多?”
看来两国维持的表面和平,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沈清云想到李家的事,心中更加忧虑。
她深吸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扶额思索起来。
“没想到京中形势如此暗潮汹涌,平时根本就注意不到……不对,其实也有不对劲的地方,只是我一直没往那方面去想。”
她喃喃自语着,忽然想到了什么,眸光一闪。
“西外城那伙人,或许也与此有勾连。”
关洲听到了她的话,跟着问道。
“西外城吗?那边我倒是没怎么关注。”
沈清云回过神来:“你的地盘,是在这儿?大相国寺附近?那上次我来大相国寺,你就知道了?”
关洲点点头。
沈清云又问:“那你要找的仇人,找到了吗?楚州的事,似乎牵扯进很多人,当时派人追杀你们的,是谁?”
说起这个,关洲眼中瞬间闪过一道杀意。
“动手之人已被我杀了,只是那幕后之人,还没查到。”
“有线索吗?”
“有,这是我杀了的那官员身上搜出来的。”
关洲从衣襟里摸出一张纸来。
沈清云接了过来。
定睛一看,这是一封信,写的内容很家常,但内容很古怪,没有抬头,落款也没有写名字。
沈清云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上头的内容很普通,看不出什么来。”
关洲点头,同时叹了口气:“我试过一些法子,用火烤、洒过水,还有涂什么显影水,都没用。”
沈清云抬头瞥了他一眼。
“看来你这细作的本事倒是学了不少啊!显影水都知道。”
关洲面上浮现出一丝尴尬。
沈清云把信折了起来,塞进袖子里。
“这等我回去再研究研究,我现在有两件事问你。”
“你说。”
“李家出了谋逆案,说是有人私自开采盐矿,将私盐贩卖至北国,此事你知道多少?”
“私盐?那确实有这回事。”关洲回道,“不过,这怎么牵扯到谋逆了?李家……是李瑭李大人那个李家?”
沈清云点了点头。
关洲大奇:“这怎么可能呢?据我所知,宋地私底下和北国做生意的很多,就连朝中那些大官们也多有参与。卖盐,倒是有可能,但谁也不敢做谋逆卖国这样的事吧?”
沈清云抿了抿唇:“我也是这样想的,尤其是,李家长房的老太太,还是大长公主。”
那可是开国皇帝的女儿,算起来也是跟着打天下的公主,怎么可能容许子孙做这种事?
这件事,透着古怪。
不过,关洲也不知道更多内情,沈清云只得作罢,问起了另一件事。
“你是打算继续窝在你的据点里,还是跟我回去?”
关洲直接怔住了。
他许久都没有回答。
沈清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们男人都会想要寻根,你既知道了亲生父亲的存在,要去找他的话,我也能理解。只是,一旦你去了北国,身份一变,就再也不能回到从前了。”
“现在你与那些北国人在一处,还可以说是为当日的恩人报仇,可仇人已经被你所杀,更多的事,单凭你一人之力,也查不出来。你还要继续待在那儿吗?”
沈清云一字一顿地问道。
关洲陷入了沉默。
沈清云也不催促,松开手,走远了些,抬头看着这宅院的围墙。
许久之后,她终于听到了关洲的声音。
“我一直对所为的亲生父亲心存疑虑。若是那人说的是真的,当初带我娘离开外祖家的,就是他……可为什么后来他消失了?我娘在边关小镇过得艰难,生下我之后郁郁寡欢,从未见他出现过。再后来,娘知道了外祖家出事,内疚不已,病情加重,就这么去了……”
关洲低声说着当年的事。
“我爹……我养父一直不曾提过他,也没有跟我说过外祖家出事的真正原因。他把我当成亲生孩子看待,教我武功,养我这么大。他临终前给了我那块玉佩,却不说明玉佩的真正主人,反而编了个漏洞百出的理由骗我……”
关洲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整个脑袋都垂了下来。
沈清云静静地看着他。
这时,关洲忽的抬起头来。
“我不想认那样的人做爹,他害了我娘,害了外祖一家。若是我娘还在,她也不会允许我认这样的人做父亲。”
“我的爹,从始至终,都只是关西山。”
他的目光渐渐定了下来。
这些话一说出来,他忽然感觉浑身一松。
就像是卸下了几百斤的担子,轻松无比。
他的眉眼间,露出了从前的阳光灿烂。
沈清云看着他,忽的笑了起来。
“那好,跟我回去吧!不过,你可得好好向昭昭道歉,你走后,她可是哭了好几天呢!”
一提起昭昭,关洲眉眼都柔和了不少。
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现在不行,等我把这边的事交代完后,再回去。你帮我跟昭昭说一声,叫她不要担心。”
沈清云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关洲没有带她从原路出去,而是绕到了这座宅子另一边的后门,给了看门的一锭银子后,顺利离开了这宅子。
关洲领着他走出后门,又穿过了两条小巷。
耳边再次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
沈清云抬头望去,就见小巷外,行人来往不断。
“这是又到哪里了?”
“这是东市最热闹的地方,人越多的地方,越不容易惹人注目。”关洲说着,重新戴上了斗笠,然后钻了出去。
沈清云跟在他身后,走出巷子,看了一眼四周后,忽然就愣住了。
这地方,她还挺熟。
面前不远处,是一家装饰绚丽的首饰铺子,再过去几步,则是一家看似低调,但处处透着奢华的金楼。
先前沈清云有空时,带着家里人来过几次。
“没想到走到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