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发炎热,哪怕是被河流环绕的汴京,也热得如同火炉。
有钱的人家能离京找凉快的地方避暑,但大多数人只能煎熬着。
朝中大臣们好几次劝说皇帝离京,可皇帝却不肯。
“若不能与民共苦,算什么天子?”
此话传出去后,汴京的老百姓们感动得不得了。
之后,皇帝又下旨,从自己的私库拨了一笔银子办了个消暑局,买了不少消暑的药材,熬成引子,免费发放。
虽然每日限时限量,但免费的东西,谁不喜欢?
这下子京中对皇帝的赞誉越来越多了,也有不少官员趁机写了不少歌颂的文章讨皇帝欢心。
只可惜从前喜欢这些的皇帝,看了这些吹捧的文章后,却态度淡淡的。
这一日上完大朝会,皇帝回到殿中,刚一坐下就朝李瑭招了招手。
“李爱卿,过来。”
李瑭上前,行礼刚行到一半,就被皇帝拉了起来。
“这几日京中民心稳定,多亏了李爱卿的法子啊!”
“为官家分忧,乃微臣分内之事。”
“爱卿真乃肱股之臣,若百官都能有爱卿这番心思,朕又何须殚精竭虑?”
皇帝摇头叹了口气,接着话语一转。
“听闻最近京中还有流言?”
李瑭佯装不解询问。
皇帝的神情有些耐人寻味。
“先前因大旱,便有流言暗指是朕行事不端惹怒上天,才会降下惩罚。多亏了范爱卿带人抓住了那些北国探子,流言才渐渐消弭。”
这也是皇帝为什么费力气做这些的原因。
若当时没有遏制住这些流言,任其传播,日后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来。
李瑭双手一揖:“官家乃天子,又怎会被这些宵小之人所累?”
皇帝挑了挑眉。
“像爱卿这般忠心的人,可不多了。朕刚稳定了民心,就有人想浑水摸鱼。”
“近日京中流言四起,说什么帝出梧桐,金凤相佐,传的煞有介事,都传到朕耳朵里了。”
李瑭心中微动,面上却不显分毫。
“官家不必多虑,不过是一些虚无缥缈的流言而已。”
“哼!虚无缥缈?朕看是有人动了贼心!”
皇帝重重哼了一声。
“你跟着朕也有段时间了,出入宫中,难道不知道宫中有梧桐宫?”
李瑭适时地露出了思索之色。
“梧桐宫?那似乎是二皇子殿下原先所住的?”
说完后,他惊了一下。
“官家,不过是巧合而已,您别多心。”
“多心?”皇帝冷笑了一声,“你怕是不知道,段贵妃的闺名中,便又一个凤字。一次是巧合,两次,还会是巧合吗?”
李瑭默然不语,面上有些为难,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劝。
只静静听着皇帝发牢骚。
“老二生母早逝,朕想着他没了亲娘颇为可怜,他和贵妃走得近,朕也就随他去了。可没想到,这才刚开府,这二人就做出这许多事来!真当朕眼瞎耳聋不成?”
“老大四处结交文臣,朕原先还有些看不过眼。可现在想来,他到底是长子……”
皇帝大概是憋得久了,一开口就有些止不住。
眼看他越说越气,李瑭正犹豫着要不要打断他时,忽然外头有个太监迈着急匆匆的步伐朝这边跑来。
他在殿门外站定,大声道。
“官家!大喜事啊!大喜事啊!”
“何事?进来回话。”
皇帝将人叫进了殿内。
那太监迈过门槛,小步来到皇帝面前,拜伏倒地。
“恭喜官家,贺喜官家!两浙路十四家粮商联合为朝廷献粮千万余石!船队已经快到码头了!”
皇帝唰得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激动之色。
“果真?”
“奴婢怎敢骗官家?冯大人等几位大人就在外头呢!”
皇帝激动得脸色潮红,甩了甩袖子。
李瑭心中一定,松了口气。
总算到了。
皇帝甚至都来不及招呼他一声,快步就往外走去。
李瑭收好东西,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他追上时,皇帝已经拉着冯大人细细询问起来,然后爆发出一阵阵爽朗大笑。
众大臣们同时拜倒称颂。
皇帝红光满面,亲自把每个人都扶了起来。
“多亏诸位爱卿,辛苦你们了。”
冯大人摇了摇头:“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本就是分内之事,何来辛苦?”
皇帝捋着胡须,笑得眼角皱纹都舒展了。
“不知此次献粮是何人的主意?竟能说服十四家粮商同时献粮?”
冯大人没说话,倒是一旁的一位大人抢着开口说道。
“官家可曾记得三年前苏州有位献粮的沈氏女?”
皇帝皱着眉想了想,没想起来,但他的贴身大太监提醒了几句后,他恍然大悟。
“是了,朕想起来了,那沈氏女侍父母极孝,十分难得。难道此次也是她?”
那位大人呵呵笑道。
“官家英明,正是那位沈氏女!此次沈家不仅帮着官府稳定了粮价,还准备再次献粮。不过,因沈家自家银钱有限,筹措粮食时遇到了些困难,得那沈氏女舅家相助,才筹到了不少数目。而此事传开去后,不少粮商主动加入,竟筹措了千万余石粮食!”
“总算能解燃眉之急了。”
另一位大人也跟着说道。
皇帝很是满意:“这沈氏女不仅孝顺,竟还如此忠心?实在是难能可贵。”
皇帝也不傻,值此大旱之际,那些粮商不屯粮就算不错了,又怎么可能主动献粮?肯定是沈家人暗中谋划。
若是旁人,他还会多想。
可一个未出嫁的女子,做这些,皇帝就放心多了。
反正女子做的再多,也不可能封官居爵。
念头一转,他笑着晃起了脑袋。
“传朕旨意,明日宣此沈家女进宫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