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来时悄无声息,走的时候也同样如此。
除了沈清云,没有人知道楚楚的真正身份。
更加没人知道两人之间谈了什么。
六月在忙碌中就这么过去了。
七月初,李瑭的任命下达,惊得李家人慌了手脚。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李瑭换上新做的官服,前往宫门。
他如今官阶低,本没资格参加大朝会。但他的上峰很喜欢他,立即就做了安排。
大朝会结束,皇帝看着鱼贯而出的百官们,抬手揉了揉眉心,宽袖一甩。
“摆驾,去青鸾宫。”
说罢,他起身,走下了龙椅。
一众太监急忙跟上,李瑭也跟随在侧。
皇帝一眼就注意到了他,脚步停了下来。
“咦?你是哪家的?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李瑭忙出列,跪下行礼。
“微臣乃敬德五年进士,李瑭。”
皇帝眼睛微微一挑:“朕想起来了,姑母曾跟我提起过你。李家……朕记得你曾祖父,在太祖皇帝时期,也曾做过起居郎。”
他的语气听起来颇为感慨,一旁的大太监奉承道。
“官家的记性真好。”
皇帝摆摆手,看着李瑭规规矩矩地跪着,随即抬手。
“起来吧!你这也算是继承了你曾祖父,想来你曾祖父泉下有知,亦会感到欣慰。”
“谢官家。”
李瑭站起来后,回了队伍。
皇帝没有去后宫,而是直接去了后花园闲逛。
看着满园的景色,皇帝的心情好了不少,当即诗兴大发,做了一首赞莲的诗。
周围太监皆是奉承吹捧不断,皇帝高兴,把李瑭叫了出来,让他也当场作一首。
李瑭不卑不亢,沉吟片刻后,写下了一首简单的绝句。
皇帝看后大为赞赏,当即赏了李瑭一副文房四宝。
李瑭的文采极高,皇帝又好附庸风雅,因为这一首诗记住了他,之后经常叫他入宫作陪。
而皇帝身边的事,从来没有小事,很快就传了开去。
数日后,李瑭下衙回家,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李忠弓着身站在门外,一脸紧张焦急。
“郎君,您可回来了!”
看到李瑭,李忠松了口气,急忙快步上前帮他取东西,同时,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老爷来了。”
李瑭挑了挑眉,并不意外。
“把东西放好,对了,我新得的青玉笔架,帮我送去沈宅。”
李忠点了点头。
李瑭抬脚去了堂屋。
一进屋,就看到他爹李劭一脸严肃地坐在上头。
李瑭上前两步,拱手一礼。
“见过父亲,父亲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他神色自若,并不因为见到李邵而意外。
李邵看着自己的儿子,明明站的很近,却仿佛离自己十分遥远。
他一瞬间就想起了父亲曾经说过的话。
宁致这孩子,脾气执拗,若不压压他的脾气,恐日后会在官场上吃亏。
可父亲若是看到今日的宁致,怕也会跟他一样的感觉。
宁致这孩子,任何挫折都压不弯他,只会让他更坚定自己。
李劭叹了口气。
“你谋了起居郎一职,为何不跟家里说?”
李瑭神色不变。
“先前并无把握,所以未曾细说,但父亲,我跟您和母亲都说过我有自己的主意,只是父亲和母亲没有听进去。”
李劭眉头微皱,很快又松开。
“起居郎一职,虽说官阶低了些,但却是天子近臣,倒也不差。只是知谏院那边,就无人接手了。”
“只是暂时,等父亲和叔父们出了孝,自可以接管知谏院。”李瑭的语气淡淡的。
“那你日后如何打算?”
“没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现如今得到官家看重,但也难保以后。官家只是喜我诗词文墨,并无其他。父亲若是想借我向官家谋些好处,怕是不能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借你谋好处?你难道不是姓李?难道不是我们李家人?既是一家人,互相帮助又有何不对?”李劭面皮上挂不住,表情有些难看。
“父亲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李瑭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李劭看出来他跟家里起了嫌隙,有心想说教几句,但想了想后,最后还是咽了回去,换了个话题。
“你离家的这些时日,你娘日夜以泪洗面,很是伤心,前两日更是一病不起。你若是有心,就回去看看你娘。虽说她做事过了些,但怎么说都是你娘。”
李劭一说完,李瑭忽的抬起头,看向了他。
“果然,母亲所做的事,父亲您都是知晓的。”
他没有用疑问句,而是用肯定的语气。
李劭板起脸来:“那又如何?你若是为了那沈家女之事而对家中生怒,实在不该!一个外人而已,难道比我和你娘还重要?为了这么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你就怨恨上我和你娘不成?”
“父亲以为,我只是因为这吗?”
李瑭忽然笑了一下。
“我只是失望,我原以为父亲和母亲,虽忧心家中,意图掌控我,是为了家族,情有可原,只是急躁了些。可我没想到,你们原来也会主动害人。”
“什么叫害人!那沈家女又没出事,你娘不过找你伯祖母,给那沈家女另找了一门亲事。这也是为她好。”
“为人家好?就要把人家推入火海做妾?”
李瑭反问。
“那是二皇子府上,天家尊贵,难道还不是好事?”
李劭同样反问。
停顿了一下后,他又说道。
“况且,那沈家女并未拒绝,可见对你也并非全心全意。”
“父亲此话,真当我傻吗?段贵妃以皇后金印下的令,谁敢拒绝?她若是拒绝,沈家满门都会受牵连。”李瑭忍不住反驳,“若是让玥娘去二皇子府上做妾,你看二叔会不会同意?”
李玥,是李瑭的堂妹。
“胡闹!玥娘是你二叔最喜爱的女儿,怎可为人妾室?!我们李家显贵,你怎么能将玥娘和那沈家女相提并论。”
李劭一拍桌子,气得胡子乱飞。
李瑭敛下了目光。
“我并未有将二人相提并论的意思,只是将心比心而已。只是父亲门第之念太深,从未真正关注过别人的想法和心思。”
“父亲若无其他事,便请回吧!母亲病了,就多请两个大夫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