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或许脾气不好,或许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这都不是你杀人的理由。外头都说你娘子多么不好,如何如何逼迫于你,可你扪心自问,除了让你出门赚钱,她又逼过你什么了?她作践你什么了?”
“她死时所穿的衣裳,料子看着新,但却是七八年前的旧花样。身上没什么首饰,只头上一根簪子,还是鎏金的。她嫁给你时,也是带了大笔嫁妆的吧?那我问你,她的嫁妆都用在哪儿了?”
沈清云神色越来越冷。
林丰阳颤着双唇,说不出话来。
“既娶了她,却又不能给她好日子,反将自己的无能推在她的头上,以此为由杀人,林丰阳,你是我见过的最懦弱无能的小人。”
林丰阳胡乱摇着头。
“你懂什么!你根本不懂!她嫁给我这么多年都没能生出一儿半女,小翠有了身孕,她忌妒难当,害的小翠落水而亡!妒妇无德,她该死!”
“小翠不是你娘子害死的。”
沈清云打断了他。
丛老头说过,当时仔细检查过小翠的尸体,并没有被害的迹象,当时范大人就断了案,是投水自尽。
虽然沈清云不知道小翠为什么会在怀孕后自尽,但想来,她在林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但这是主母一人造成的吗?
“小翠为什么要自尽,我不知道,但你话里话外都将责任推给你娘子,实在是让人瞧不起。若你真的爱护小翠,就该早早纳她为妾,正经妾室,主母也不能随意打发。若不想纳她,就不该管不住裤裆让她有了身孕。这一切的源头,难道不是你吗?”
沈清云的话,让在场的衙役们听了都忍不住点头。
有个脾气暴躁的衙役,当即朝林丰阳脸上呸了一口。
林丰阳浑身僵硬。
他似乎能感受到衙役们那一道道鄙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恍惚了一下。
这一刹那,他仿佛回到了当初考场失利回家后的场景。
那些亲朋、邻里们的目光,也是如此。
他浑身颤抖着,眼中只剩惊恐。
沈清云见状,转头朝赵甲说道。
“将他带下去吧!等范大人回来了再看怎么判。”
赵甲点了下头,朝手下挥了挥手,让人把反瘫软的林丰阳带了下去。
等人走后,周围空了下来。
沈清云这才觉得有些疲惫,捏了捏眉心,坐了下来。
赵甲犹犹豫豫地走上前来。
“对了,那小翠的尸体,又去哪儿了呢?”
沈清云闭目养神,随意说道:“应该是早就被他埋进林家祖坟了吧!那坟本就是个空坟,棺材内也没有其他人的痕迹。”
赵甲面露诧异。
“那林丰阳对小翠,还是真心的?”
居然把一个丫鬟埋进自家祖坟。
沈清云嗤了一声。
“真不真心又有什么意义?这也改变不了他害死了两条人命的事实。还是说,赵侍卫觉得,一个男人的真心,就能抵消他所犯的罪行?”
沈清云睁开眼,挑眉看着他。
赵甲被她那犀利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慌,下意识移开了眼神。
他本来还想问白玉的事,可被沈清云这么一看,什么话都问不出口了。
“那什么,我下去看看他们怎么样了。”
他胡乱找了个借口,转身就走。
步伐之快,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沈清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由摇头。
就这胆子,还想追求白玉?
算了吧!
“也不知道白玉那边怎么样了。”
沈清云自言自语道。
她在衙门坐了会儿,没等到白玉回来,便跟其他衙役们打了声招呼,自己先回家了。
回到家后,沈清云先去她娘的院子里报了平安,这才回了自己的小院。
她的院子,就在后花园的溪水旁,听着潺潺流水声,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她醒来,已经是下午的事了。
沈清云一醒来就问白玉回来没。
只是,白玉却仍没有回来。
沈清云有些担心,草草吃了几口饭,就再次出门。
家里人对她经常出门的事已经习以为常,没人阻拦。
沈清云准备叫上两个护院,以防万一。
谁知,她刚走出大门,眼角忽然瞥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猛地转过身,和躲在墙角阴影中那缩成一团的人,对视了个正着。
对方一脸惊讶,愣了足足两秒钟才反应过来,仓惶逃跑。
正好这时家里的护院牵着马出来,沈清云抬手一指。
“快!抓住那乞丐!”
护院们立即一拥而上,追了上去。
原本以为抓个乞丐手到擒来,却不料,那小子滑溜如泥鳅,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踪影。
但那乞丐对这一片显然并不熟悉。
很快,护院们就发现他钻入了一条巷子,而这条巷子是个死胡同。
沈清云站在自家大门口,等了一刻多钟,总算等到了结果。
那乞丐被护院们绑住了手脚,带到了她面前。
沈清云看着被扔在地上的乞丐,眉梢微挑。
“我没想到你居然还敢送上门来,真是稀奇啊!我们的马呢?”
这乞丐,正是昨天遇到的那个骗子!
沈清云万万没想到,会在自家门口逮到他。
难道说,他们这群人已经神通广大到这地步了?只一夜的功夫,就打听出了自己家的位置?
沈清云很是怀疑。
虽然同是外城,但这乞丐明明是在城东那边,自家在城西这边。
就算乞丐,也会划分地盘啊!
见那乞丐低着头不说话,沈清云身体微微前倾,又问了个别的问题。
“你们老大现在何处?”
那乞丐听到这话,终于有了反应。
“你认识我们老大?”
他有些吃惊地抬起了头。
沈清云没有回话。
她的表情微愣,眼中流露出惊艳来。
这乞丐……洗干净脸后居然长得这么好看!
念头回转,沈清云眉头皱了起来。
长成这样子,在乞丐堆里……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你多大了?”
沈清云又转移了话题。
乞丐眨了下眼睛,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她要这么问,但还是回道。
“十四了。”
“做这一行有多久了?”
沈清云又问。
“我从记事起就跟着老头一起要饭,老头是个瘸腿老头,算是把我养大的,前两年冬天雪太大,我们住的棚子塌了,他没能逃出来。”
乞丐语气平淡地说着。
明明才十四岁,却是一副见惯了生死的冷漠模样。
沈清云心中生出一丝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