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甲也同样不解。
沈清云便跟他们解释起来。
“这林丰阳的经历,你们都知道吧?他年少成名,曾经是个意气风发的桀骜之人,可屡第不中,蹉跎十几年,家中又落败,妻子常年辱骂,这种种情况,换做你们,会如何?”
赵甲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道:“那能怎么办?只能接受现实,好好生活。努力赚钱养家,不让妻儿受苦。”
说后面那句时,赵甲忍不住瞥向白玉。
白玉以为他是要自己接话,遂摸了摸下巴,开口说道。
“要是我的话,发奋苦读,争取尽快考上功名。只要有了功名,钱也会有的,妻子也会对我改观。”
丛老头一张脸皱成了橘子。
“我同意这位姑娘说的。”
沈清云微微颔首。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那林丰阳自然也是一样。但不同的是,林丰阳一直将自己考不中归咎于没人赏识,并不觉得自己有问题。但家里需要银子,他被妻子逼着去做先生,却又干不长久,遇到一点小事就觉得是主家看不起自己,授课时也不用心,只余满心的怨愤和不甘。”
“屡屡遭受挫折,这样的人,心底积压的怨恨是很难想象的。大部分人会开始自暴自弃,小部分人则会心理扭曲,开始变态。”
“等一下,沈姑娘,什么是变态?”赵甲打断了她,很是困惑。
沈清云话语一顿,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
倒是白玉,从小就习惯了沈清云时不时冒出来的奇怪用语,帮着解释道。
“就是变坏了,变得不正常了。”
沈清云朝白玉投去个赞赏的眼神,接着继续说。
“就是如此。登高跌重,又长期遭受打压、辱骂,可这林丰阳却一直隐忍了下来。就连周围邻居都不曾发现他的异样,只觉得他可惜、可怜。反倒是他妻子,名声很不好。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这么一想还真是。”赵甲猛地一拍手,“他变态了!”
这句话他喊得很是大声。
沈清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别学了个新词就乱用啊喂!
白玉的目光转了过来:“之前在书铺,你就一直在打听那个林丰阳的事儿?那时候就怀疑了?”
沈清云点了下头。
“他差点撞到我们那一瞬间,神情和表现就有些不对。但他很快就掩饰过去了。”
白玉惊叹:“他当时低着头,你都能察觉到他的表情啊?”
“不是从脸上,是从他紧绷的身体,和一瞬间握紧的拳头,以及身上的气质,都都看出来他当时的心境变化。”
沈清云细细说着。
赵甲和丛老头都惊叹不已。
沈清云现在就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可世事总不会遂人心愿。
一个时辰后,衙役们陆续归来,可带回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方世杰急匆匆地冲进了二堂,脸色很是难看。
“我们去了林家,但没找到林丰阳的妻子。”
沈清云抬眸看向他,心中冒出了不好的预感。
“去其他地方找过了吗?”赵甲问道,“周围邻里询问过没?”
方世杰沉着脸点了点头。
“我带着几个兄弟问了林家附近的人,打听到了林丰阳妻子常去的几个地方。兄弟们去了她娘家、戏班子以及她经常去买首饰和吃饭的地方,可都没发现。”
“那林丰阳呢?”
“林家隔壁的大娘说,一大早他就出门了,没回来过。”
听到这里,沈清云坐不住了。
“没回去?我们在书铺遇到他时,他赶着马车应该是回家了。他人没回去,那马车呢?”
方世杰眼睛一亮。
“对啊!还有马车!我这就去找。”
话还没说完,他就要往外跑。
白玉在一旁嘀咕:“这林家都穷成这样子了,车夫都请不起,居然还有马车。”
沈清云心中一动,急忙叫住了方世杰。
“等一下!”
方世杰猛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还有什么事?人命关天着呢!”
沈清云对他的反应有些意外,本以为他会跟在意打赌的事,没想到这小子浑然忘了。
她定了定神,提醒道。
“你们找的时候,多注意马车的车厢,看看有没有调换过。”
方世杰面露诧异。
“这又是为什么?”
“方才我这姐姐说了,林家都穷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要养马?出入还要驾车?方公子你应该知道,一匹马的开销,都够买几个仆人的了。”
“那倒是。”
“且今日他带妻子出门,前往东大街买东西,离家不算特别远,同在内城,走路过去,或是雇个轿子不是更好吗?”沈清云循循善诱,“他却驾了马车,是为了什么呢?”
其他人也皱眉思索起来。
为什么呢?
沈清云立刻给出了答案。
“只有一个可能!是为了营造假象!”沈清云斩钉截铁地说道,“马车四周有壁,外人是看不到里头的。当时我们看到的,也只是他隔着车门跟里头的人说话而已。”
白玉惊得跳了起来。
“你是说,那马车里其实没人?可如果这样,不是很容易被拆穿吗?”
“不会被拆穿。他妻子那脾气和名声,你觉得出门会有人主动跟她谈攀谈吗?”
沈清云一句反问,把大家都问住了。
方世杰嘶了一声。
“还真是!他们家附近的街坊邻居提起林丰阳妻子,都是一副鄙夷的语气。就连隔壁大娘,那么八卦,都骂了她好几句,说她肯定是跟人私奔了。不行!我得赶紧去找去!”
说完,他呲溜一下跑了出去,转眼间,人就不见了。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方世杰再次回来。
而这一次,他不是空手而归。
他在郊外,找到了被人弃置的马车车厢。
沈清云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跑了出去。
车厢被拖到了府衙前头的空地上,周围围着不少衙役,个个脸色难看。
沈清云快步上前,一把拉开车门。
可里头却是空的。
沈清云瞳孔倏地一缩。
那空荡荡的车厢内,没有人,也没有尸体。
可是,车厢的底部和四周的车壁上,却有大量的血迹。
深红近黑的血迹,喷洒在车厢内各处,如同一副泼墨画般。
“还是迟了……”
沈清云紧抿着双唇,眼神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