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仆从吓得跪在了地上。
“不是小的干的,真的不是小的啊!小的只是、只是……”
他结结巴巴地说着,话说了一半,沈清云就接过了话头。
“只是拿走了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这突然开口问话的,是老太太。
沈清云下巴一抬,指了指那仆从。
“问他喽!”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那仆从。
仆从吓得浑身直冒冷汗,都快晕过去了。
但白玉直接出手,掐住了他的后颈。
“老实交代!”
仆从颤着声回道。
“是、是一个汤盅。”
“汤盅?”
“是、是,小的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汤盅,当时老爷走出去迎接客人去了,小的不小心碰到摔到了地上,匆忙之下,把碎瓷片捡起来,藏进了那边的花瓶里。”
他说着,指向了门口的一个半人高的花瓶。
这是个细口长花瓶。
这下不用沈清云开口,老太太就立刻吩咐人把那花瓶抱下来。
倒置晃了晃,紧接着,众人就看到瓶口掉出几块白色的碎瓷片。
老太太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她抬头看向沈清云:“毒是下在这里的?”
沈清云点了点头。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
老太太浑身一颤,紧接着大步冲了过去,揪住那仆从的衣领。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他不敢,因为有人威胁他了。”
不等仆从开口解释,沈清云就替他说出了原因。
“而威胁他的人嘛,是当日来的两个客人中的一个。我说的可对?”
那仆从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您、您怎么知道?”
“很简单,毒明明不是下在茶里的,事后却从茶里查出了毒药,那必然是在孙老爷毒发后,有人浑水摸鱼将毒放了进去。”
“当时书房只有那两位客人,有最佳的下手时机。”
沈清云刚说完,老太太失神地踉跄了两步。
“怎么会……不可能啊!”
沈清云扫了她一眼:“那两位客人,是老太太娘家人吧?”
老太太心神巨震,险些摔倒在地上。
没错,那天来的两个客人,真是老太太的两个弟弟。
“不可能……怎么会呢?我弟弟怎么会害老爷?”
老太太口中喃喃不停。
沈清云走到她身边,低声说道。
“怎么不可能呢?老太太您不是说了吗?在那之前,大夫看过文竹后,确定她腹中是个男孩儿。而孙老爷一死,这个男孩就能继承孙家的一切。您那位弟弟,作为孩子的亲生祖父,不就相当于拥有了整个孙家?”
老太太猛地抬起头来。
“他!他!”
她浑身颤抖,话都说不利索了。
可就在她快要晕过去之时,沈清云忽然话语一转。
“不过,他的毒还没来得及下,孙老爷就死了。”
老太太浑身一震,瞳孔瞪得极大,眼角都快扯裂开了。
“那毒……”
沈清云颔首:“茶里的毒,是他带的,但据我猜测,他那日过来并不是想下毒害人,而是提前打探孙老爷的作息,以及收买下人。”
“只是,临时出了变故,他还没来得及下毒呢!孙老爷突然就出了事,他当时害怕,担心自己身上带的东西会引起官府查询,惹祸上身,所以情急之下,就倒进了茶碗里。事后,也因为害怕,不敢跟任何人说。”
老太太松了口气,扶着廊柱缓缓地坐了下来。
“不是他就好……不是他就好……”
白玉却急了。
“那到底是谁毒死了孙老爷?”
沈清云叹息一声。
“那毒,本不是为了毒死孙老爷的。”
这话一出,让众人都为之一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玉推了推沈清云。
“你就别卖关子了。”
“我不是卖关子,而是在看到那汤盅的碎瓷片,才想通了一切。”
沈清云走过去,捡起了一片碎瓷片。
“书房这样的地方是用来干什么的?”
“读书、写字什么的吧!”白玉下意识接口回道。
沈清云点头。
“是啊!有时候来了关系亲近的人,也会在书房接见,但你见过谁在书房和补汤的?而且,当时既不是用膳又不是歇息的时候,谁会在这个时间点喝补汤?”
“那这补汤……”
白玉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吸了一口气。
沈清云取出帕子,将碎瓷片包了起来。
“这家里谁会需要补汤呢?”
说着,沈清云转头看向了老太太。
老太太悚然一惊。
“文竹!这是给文竹的补汤?可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文竹在这里,补汤自然就送到了这里。”
沈清云把手帕打了个结,交给了白玉,接着说道。
“当时文竹就在书房,补汤送了过来,她本来要喝,可突然外头有人禀告来了客人。若是旁人也就罢了,来的是老太太您的娘家人,文竹心里乱了,没有喝汤,放了下来。”
“孙老爷让她出去,可她没有回后院,在附近徘徊了一会儿,又过来了。她想问问您侄儿的情况,但在门口,又不敢进去,最后还是走了。”
“她不知道,她随手放下的那盅汤,被人下了毒。她也不知道,孙老爷在她走后顺手拿起喝掉了汤。她更加不知道,有个仆从不小心打破了汤盅,把碎片藏了起来。”
“她那一时冒出来的念头,却成了定她罪的证据。”
“她原本是受害者,却被冤枉成了凶手,在牢里吃尽了苦头。”
沈清云每说一句,语气就凌厉一分。
待说到最后,她那冷冷的目光环顾四周,看向在场的每个人。
“而你们,为了这样那样的原因,或多或少的隐瞒,害得她,一个无辜之人,被误判成凶犯。如果说,那下毒之人是真凶的话,你们每一个人都是从犯!”
那盅汤,难道就没人记得吗?
肯定有。
可这些人,没一个提及。
连老太太都知道文竹不可能下毒,可她为文竹说话了吗?
并没有。
她不想牵连娘家,就眼睁睁看着文竹被冤枉,被带走。
官府查到的那个奸夫,分明是假的。
可孙家没有一个人为文竹正名。
而文竹这傻姑娘,在这之前,都还想保守秘密,不肯透露真正的“奸夫”是谁。
原因么,很显然。
她喜欢上了那个做了一夜夫妻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