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话,明明应该是和善的,可语气却是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让人难以说出一个不字。
沈清云一瞬间就明白了。
黑伥应该是不会杀自己。
但他想折辱自己。
可这样沈清云就会怕了吗?
当然不会。
沈清云甚至都没思考一下,当即点头。
“若黑大当家非要我以此报恩的话。”
黑伥有些意外地挑起了一边眉毛,朝手下挥了挥手。
“拿身衣裳来给沈小娘子换上。”
他身后那个像影子一样的人,默默进了船舱,不一会儿,拿着一套粗布麻衣出来。
这衣裳上,还带着沈清云熟悉的死鱼的腥臭味。
这很难不让人不怀疑这是不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沈清云面不改色地接过了衣裳,然后抬头。
“黑大当家可否让让,容我进去换衣裳?”
“就在这里换。”
黑伥没有任何通融的意思,毫不留情地拒绝。
沈清云手指关节紧了紧,然后,旁若无人地开始解外衣带子。
她脱掉了外裳,又脱掉了因吸水而变得沉重的丝绵袄子,仅剩贴身的里衣,接着开始穿那套麻布衣裳。
穿好后,她再次抬头,目光平静,一点看不出屈辱或者不甘。
黑伥原本以为她会怒斥,会反抗,甚至会做出别的过激的举动,可没想到,沈清云居然这么平静地接受了。
他心里有些不得劲。
没能达到目标,看到自己想要看的,黑伥眼神冷了冷,转头吩咐手下。
“把她带下去,把粗活累活都扔给她。”
那手下极听话,走上前,推着沈清云往船舱内走。
沈清云一步步走进了船舱。
船舱内没了外头凛冽刺骨的寒风,沈清云暗自松了口气。
这黑伥俨然就是个变态,就喜欢折磨人,以此为乐。
这样的人,若不顺着他,也不知道他会发什么疯,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
可若是样样顺着他,满足了他那种变态扭曲的心理,他只会变本加厉。
所以,只能既顺着,又不顺着。
沈清云揣摩着黑伥的心理,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间房门前。
那如影子一般的手下,突然上前,越过她,推开了房门。
沈清云看到一只大手从自己脸侧向前伸出。
“进去。”
此人开口,声音沉闷中带着粗嘎,很是难听。
沈清云忽然抬头瞥了他一眼。
“你是当初杀了朱家满门的那个厨子。”
她不是猜测。
看到那只手上的疤痕和老茧,她一下子就想到了他的身份。
那人如雕版一样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波动。
他惊疑地看了沈清云一眼,但却没有回话。
沈清云也没指望他会回答,于是又问道。
“我该怎么称呼你?总不能喂喂喂地叫吧?”
对方迟疑了一会儿,然后粗声粗气地开口。
“血刀。”
这一听就不是真名。
也不知是他临时想的,还是别人给他起的外号。
沈清云没有去深想。
“要我做什么?”
血刀不吭声,指了指屋内,示意她进去。
沈清云走进屋内,看到了一屋子的……脏衣服。
她脑海中有片刻的空白,转过头,一脸怪异地看着血刀。
“你是要我,洗衣服?”
血刀点点头。
沈清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这人脑子单纯呢,还是傻,不理解主子的意图。
黑伥摆明了是要折辱自己啊!
洗衣服算什么折辱?
沈清云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吧,但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算了,别给自己找麻烦了。
不就洗衣服吗?谁不会啊!
事实证明。
她真不会。
前世的她出生良好,从小家里有阿姨,后来上学也有洗衣机,还真没学过怎么手洗衣服。
重活一世,在沈家,虽然爹娘对她也严苛,但她还真没洗过衣服。
所以,当沈清云把脏衣服打湿、揉搓了一通,发现洗不掉上面的污渍后,就有些不知该怎么办。
甩了甩手,她站起身想到外头求助。
可没想到的是,一条鞭子忽然朝她抽了过来。
饿了一晚加大半天的沈清云,来不及闪躲,只能举起手臂抵挡。
啪!
她的手臂被抽了个正着。
衣服下的皮肤,瞬间就肿了起来,火辣辣一片。
沈清云眼神冷冷地看向血刀。
血刀面无表情地挡在门口。
“主人有令,干完活之前,不许你离开半步。”
沈清云转身回到了原位。
她原本还想着让黑伥解了气,应该就能放自己离开了。
现在看来,还是太天真了。
沈清云假装搓着衣服,脑海中却开始思索起对策。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
逃跑。
这个血刀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要逃跑,必须先摆脱他才行。
只是,自己现在既没有力气,又没有武器,怎么对付的了一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逃犯?
沈清云抿了抿嘴,用力搓着手里的衣裳。
忽然,他脑海中闪过了一道亮光。
接下来,她一声不吭,默默地搓完了所有脏衣服,也不管洗干净了没有,把水挤干后,朝外头的血刀喊。
“我洗完了,晾哪里?”
血刀一根筋,主子说不让沈清云离开这房间,他就坚决不让她离开。
“晒屋里。”
沈清云四下张望:“这儿也没晾衣绳啊!”
血刀闪身去隔壁,带了一捆绳子过来。
沈清云一脸为难。
“我快一天一夜没吃饭了,又干了这么多活,手上没力气。要不你先放我去吃饭吧?”
不出所料,血刀摇头拒绝。
“不行,不干完活,不能离开。”
沈清云气得跺了跺脚。
“我没力气把绳子搭起来,这活就永远干不完,难道你要饿死我累死我?你主子只说叫我干活,可没说要我死啊!”
血刀眼中露出了为难之色。
他本就是个笨人,当初能杀了朱家满门,也是黑伥给他出的主意。
正因为黑伥帮他报了仇,所以一根筋的他,对黑伥的话言听计从。
脑子一根筋的人,好对付,也不好对付。
沈清云发完脾气,语气又软了下来。
“我真没力气了,要不你帮我把绳子搭起来,我再晾衣服?这不算违背你主子的命令吧?”
血刀一想,确实没有。
于是,血刀把鞭子一手,走进屋内,拿起绳子,还真的帮沈清云干起了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