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扉开启一条缝隙,月光洒落进来,在地面拖出一条长长的人影。
在看到那影子的一瞬间,沈清云急急开口。
“住手,白玉!”
白玉的剑,眼看就要刺中对方眉心,急忙手腕一转,偏开两寸。
笃!
剑尖刺入了门框之中。
来人顿在原地,直接把门大力推开,转头看了过来,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果然是李瑭!
沈清云大大松了口气,拍着胸口。
白玉拔出剑,却没有收回,而是警惕地看着他。
“李大人怎么会深夜出现在此?你跟踪我们?”
李瑭摸了摸鼻子,没有否认,但还是解释了一句。
“我睡不着,想起来走走,碰巧看到你们两个出门,有些担心,所以就跟过来瞧瞧。”
说到这里,他话语停了一瞬。
因为白玉的剑又抬起来,指向了他。
李瑭举起双手:“我见你们翻墙进来,本不打算进来打扰。只是等了许久不见你们出来,烛火又突然灭了,怕你们出事。”
沈清云拉住了白玉的右手,示意她放下剑。
“李兄不会害我们的。”
白玉不是很相信,但沈清云都这么说了,她只好收起了剑。
“下次记得敲门,我的剑可不长眼。”
李瑭抬脚走进屋内,顺手关上了门。
“你们在找什么?”
“我本想找静华师太,问一下空敏的遗物,可没想到一进来,发现她和清秀都不见了,只留下了几条线索。”
沈清云语速飞快,将方才的发现一一说了。
李瑭一脸肃然,沉眉思索片刻后说道。
“此事非同小可,恐怕这福天寺中酝酿着什么可怕的阴谋。我先前就觉得奇怪,福天寺要办佛法会,邀请各寺院有名望的大师住持就是了,为何要邀请这么多官宦世家之人……这些人怕也在他们的算计之中。”
“静华师太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她在经书上留下的四个字,救人……救什么人呢?”沈清云也皱起了眉头,“最近杭州府境内可有什么人失踪?”
李瑭眼神微怔。
“失踪?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先前,朱兄曾在信中抱怨,乞巧节时有两个年轻女子外出时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年轻女子?是什么身份?哪里的人?”沈清云追问。
“这我倒是不知,朱兄并未细说,只是想来不是什么身份贵重的小娘子,否则的话,早就传开去了。”李瑭解释道,“今日你也看到了,杭州府周边的世家望族不少,若这些人家真有女子出事,朱兄这钱塘县令也坐不稳了。”
沈清云摩挲着手腕上的佛珠,眉头紧缩。
“恐怕就算发现家里有女眷失踪了,很多人也不敢向衙门报案。”
虽说如今风气尚可,但一些家族之中,对女子的束缚极其严重。
就比如先前沈家要将赵银苓沉塘一事,明明并没有切实的证据捕风捉影而已,就直接要取人性命。
“当你看到冰山的时候,更应该注意海面之下,还有更庞大的冰山。”
沈清云喃喃自语。
真正失踪的女子,绝对不止两个。
白玉习惯了沈清云时不时会冒出奇怪的话,但李瑭并不知道,听到她这一句呢喃轻语,不由问道。
“你说什么?”
沈清云眨了眨眼睛,收回神来。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空敏死之前和静华师太所说的一些话。她说过,福天寺的方丈,便是当初骗她害她之人。”
说到这里,她脑海中的思路已经变得清晰起来。
“静华师太知道后,很是后悔和福天寺的合作,但她还是来了。如此想来,她不是屈服于福天寺淫威之下,而是发现了什么,所以假意屈服。”
她静静说着,李瑭也逐渐听出她话中之意,猛地抬起头来。
“你是说,那些失踪的女子?”
沈清云点点头。
“静华师太曾经,做过一些不太好的事……她收留空方空敏等人在庵中,多半是为了赎罪,而因空方空敏之死,让她发现自己所做之事,害了很多的女子,她心底必然懊悔莫及,想要赎罪。”
“所以她说的救人,就是救那些失踪的年轻姑娘?”白玉也听明白了。
沈清云深吸了口气。
“现在只剩最后一个问题,那些女子的下落,在哪?”
问题又绕回来了。
“左二……上一……”
白玉唰得收好了剑:“想那么多干嘛?一个个地方试过去再说呗!我从门口开始,李大人你从案几那里开始。”
白玉调整了方位,一步步踏出,开始尝试。
李瑭没有反对,也走了进去。
不过,他刚走到案几边,看着案几上的几样东西,忽然转过头来。
“这些东西,都没有动过吗?”
沈清云下意识摇头:“我放下时,都恢复原位了。”
这是沈清云一直以来的习惯。
避免被人发现。
李瑭指着案几上打开的香盒。
“那这些香,一开始也是这么摆的?”
沈清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长长的盒子顶端打开着,露出了一把散开的佛香,似乎是使用者来不及收好。
沈清云又听到李瑭开口。
“江南之地,夏季多雨,常年潮湿,这佛香一旦发潮就会变形,以静华师太的习性,又怎么会散开这着香不管呢?”
白玉听到两人的对话,凑了过来:“兴许是她走得太急了,没来得及收拾?”
“可木鱼、经书都摆得好好的。”李瑭摇头,看向两人,“你们也经常出入寺院,应该知道出家人做早晚课的流程,先插香,再诵经敲木鱼。插香时,随手合上香盒,不过顺手之举,又怎会来不及?”
沈清云眼睛一闪一闪,忽的快步跑过去,盯着案几上的每一样东西,眼神来回打转。
“这几样东西,每一样都是暗示!不只是佛珠和经书!”
李瑭颔首:“确实。”
沈清云深吸了口气,目光灼灼。
“说起来,我在慈静庵时也见过静华师太带女尼们做早晚课,这几样东西摆放的位置,也有些不同。”
她凝神仔细回想着当时的画面。
因只是随意瞥了几眼,当时的沈清云并没放在心上。
“这香炉,应该是在中间的。”
沈清云回过神来,旋即,两只手抱起香炉,放在了木鱼的另一侧。
因她这一动作,香炉内残余的香灰,在晃动之下尽数掉落,露出了一截红色的竹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