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云惊讶极了。
“你确定要这么做?你们可没有成亲……”
楚伯齐温和一笑。
“在小生心中,琇娘早已是我的妻子。她当初愿意放弃一切与我私奔,我就立下誓言,此生决不负她。”
沈清云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是有些震惊的,还带着些感动。
“楚先生,如此专情,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沈清云很是感慨。
怪不得一进来就喊自己十七姑,看来是已经打定主意了。
楚伯齐抿了抿唇。
“只是,婚姻之事,总得需要长辈做主。所以,小生今日前来,想拜托十七姑,能否以琇娘长辈的身份,在婚书上签字?婚书一成,我就能去县衙接回琇娘,好好将她安葬。日后,她也能享我楚家香火,不至于沦为孤魂野鬼,无家可归。”
这个要求,对于沈清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但她有些好奇。
“你为什么来找我?沈家族人可不少。”
说起这,楚伯齐脸色就冷了几分。
“这几日,小生也不是什么都没打听。长房得了势,沈家其他人都去烧热灶了,畏惧长房之势,还有哪家敢答应我这要求?”
沈清云笑了起来。
“你这脑子,也不傻么!行了,这件事我答应了,什么时候去县衙?”
“明日辰时。”
见沈清云应下,楚伯齐赶忙站起来,再次一揖到底。
“多谢十七姑仗义相助,小生没齿难忘。”
谢过之后,楚伯齐随即离开。
沈清云却坐在原位没有动,她看着楚伯齐的背影消失,想到了长房的所作所为,不禁感叹。
“真情假意,有时和血缘无关。”
白玉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也感慨着说了一句。
“沈琇虽然死得早,但运气不错,遇到楚伯齐这样的人。”
沈清云深以为然。
她琢磨起了别的。
楚伯齐的学识不差,只是之前运气不好,家中连连出事,才没能继续考试,拖到了二十多岁的“大龄”。
原本沈清云想着资助他一些银子,让他可以心无旁骛地读书,科举。但今日一看,以楚伯齐的气性,估计不会答应。
那倒不如给他找个差事,既能赚到钱,又能学到本事,不会耽误念书的。
很快,沈清云脑海中就浮现出了一个人……
次日清晨,沈清云坐上了马车,再次前往吴县县衙。
马车内,却不止她一个。
“娘,您其实不必跟来。”
沈清云忍不住劝道。
“我怎么能不来?伯齐这孩子为了琇娘甘愿做到如此地步,我也算是看着琇娘长大的,总得送她一程吧?”
赵银苓那帕子擦了擦眼角,还不忘埋怨女儿。
“昨日你就应该叫上我一起见他。”
“是是是,是女儿错了,那女儿当时也不知道他会提这样的事呀!”
沈清云挨着赵银苓的胳膊,娇声娇气地说。
赵银苓抬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别撒娇了,你现在是长辈,可得拿出长辈的模样来。”
沈清云嘻嘻一笑,见赵银苓眉头皱起来了,忙正襟危坐,摆出了一副深沉的样子。
赵银苓被她这样子逗笑了。
母女俩说说笑笑,没多久,就来到了县衙。
办婚书,自然是要在县衙办的。
楚伯齐已经打点好了,很顺利地取得了婚书,由沈清云这个娘家代表,和楚伯齐的一个叔叔作见证,各自在婚书上落了笔,签下了名字。
接着,楚伯齐叫上了请来的人,去了停灵的偏院。
“琇娘,我来接你了。”
他率先走了进去。
领路的衙役碎碎念:“你们要再不来,我们就只能把这尸体扔出去了。咱们这是衙门,可不是给你们存放死人的地方。”
沈清云扶着赵银苓也走了进去。
室内摆着三张简陋的板床,上头盖着白布,看不清死者的容貌身形。
但楚伯齐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笔直朝中间而去。
“琇娘,跟我回家。”
他声音带着颤意,鼻头发酸,眼眶也红了。
赵银苓主动上前:“伯齐啊,你先带人回避一下,我们给琇娘整理一下,换身衣裳。”
楚伯齐擦了擦眼泪:“有劳了。”
说完,他带着其余人退到了外头。
这次跟来的是白玉和文竹,两人一左一右站在板床前,掀开了白布。
县衙的仵作显然是处理过了,沈琇的尸身并没有发出恶臭,只是她当初在水里泡了很久,又过了好几天,如今的样貌已经完全认不出来了。
沈清云四下张望了一圈,发现有用过冰的痕迹。
冰那么贵,肯定不是衙差主动做的,而是李瑭吩咐的。
文竹一边哭一边拿出包袱里的紫红色衣裙。
“姑娘,这是您最喜欢的颜色,奴婢给您换上。”
白玉胆子大,主动帮忙抬起尸身。
文竹脱掉了沈琇身上的布衣,刚把一只袖子套进去,突然神色大变。
“这不是姑娘!”
沈清云正在打量一旁墙壁呢,闻言猛然转头。
“你说什么?!”
文竹又惊又怕,颤着手,指着那尸体的右肩。
“我家姑娘肩膀这儿有个红色的胎记!这、这没有啊!”
“不会吧?是不是你记错了?”
白玉随口问道。
文竹飞快摇着头:“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记错呢?那胎记很像桃花,姑娘爱美,一直自得于此,她觉得她前世是桃花仙子。”
文竹张开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
“有这么大呢!”
沈清云想到那楚伯齐送给沈琇的那支簪子,也是桃花的样式,难怪她会那么喜欢了。
再一看文竹的手势,这胎记可不小,比铜钱还大上两圈。
就算人死了好几日,这么大的胎记,也不可能消失无踪啊!
沈清云眉头微蹙,仔细打量着那尸体的肩膀。
确确实实,那上头什么都没有。
“会不会是弄错了?”
赵银苓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沈清云大步走向另外两张板床,用力掀开白布。
“这两个都是男子,不可能弄错。”
一阵阴风突然吹过,四人齐齐打了个冷颤。
“那、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死了身上还会变吗?”
沈清云表情严肃,眼底泛着冷光。
“人都死了,又怎么会变?恐怕,是有人将沈琇的尸体调换了。”